瓷碗中的酒液映着厅内跳动的火光,郭猛的手指着碗沿粗糙的陶纹。聚义厅内百余双眼睛聚焦在他身上,那些或粗犷或清癯的面容在灯下明暗交错。他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某部剧集——曹操横槊赋诗时,大约也是这般心境。
"二十载纵横,宋某起郓城,聚梁山,斩高俅,灭田虎,今日聚义厅里,我梁山众兄弟皆按剑而立。"郭猛的目光扫过厅内众人,"八百里水泊战船如云,这中原,己在宋某掌中握了三分!"
吴用的羽扇停在半空,他从未听郭猛用这等口气说话,那不像山寨头领的豪言,倒像开国君王的宣言。
"想那赵宋朝廷,君昏臣奸,榨尽民脂民膏;辽金鞑子,铁蹄践踏中原;方腊、王庆小儿,偏安一隅妄称圣主——此等群魔乱舞之世,宋某必以梁山刀锋,替天改命!"
第一碗酒泼洒在地,酒香混着尘土气息升腾。
"这第一碗酒,当敬晁天王!当年他曾言'若得招安,不如血染浔阳江口',今日孤便承其志,破东京、擒徽宗,教那金銮殿上,坐的是咱梁山好汉!"
"这第二碗酒,当敬林教头、武都头,敬各位从宋廷弃暗投明的兄弟!你等随我杀富济贫、劫法场、战高唐,哪一战不是以少胜多?待来日兵临汴梁,必让你等跨马金阶,受万国朝贺!"
"这第三碗酒祭天下苍生!看这千里饿殍、万家白骨,皆是赵宋与番邦之罪!宋某定要先灭王庆方腊、再伐宋,后伐辽金、首捣西夏,终有一日,九州大地只闻梁山军鼓,不见胡马扬尘!"
"诸位兄弟可记否?当年杏黄旗上'替天行道'西字,如今该换作'天下一统'!待宋某取下赵佶人头,扫平漠北王庭,必建不世王朝,让你等皆为开国功臣!"
"来!先破王庆、再取方腊,待攒够十万甲兵,便首向汴梁杀去——若有挡我者,无论是朝堂公卿,还是塞外枭雄,一概踏为齑粉!"
厅内死寂了三息,鲁智深突然拍案而起,禅杖将青砖砸出蛛网般的裂纹:"洒家这腔血,早该泼在汴梁城头!"
近百个酒碗同时仰尽,又有近百声脆响接连炸开,碎瓷片在青石地上跳跃,如同迸溅的火星。
"我等愿为天下苍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己,定助哥哥完成统一大业!"
声浪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郭猛看着那一张张涨红的脸,忽然想起穿越前读过的《满江红》,八百年前岳武穆未能实现的壮志,或许真要在这方天地,由这群"草寇"来完成了。
河北那边的年也过的相当热闹,正月的积雪尚未消融,威胜洲总督府前的青石板上结着薄冰,卞祥踩着冰碴大步流星地穿过府衙回廊,腰间佩刀随着步伐一下下拍打铠甲。他身后两名亲兵押着个五花大绑的汉子,那人右颊有道陈年刀疤,此刻正渗着血珠。
乔道清正在批阅春耕奏报,见卞祥闯入,拂尘往案上一搁:"盐铁司今日无公务?"
"有桩私事。"卞祥从怀中掏出封火漆密信拍在案上,"王庆派人策反我。"
被捆的汉子突然挣扎起来:"卞二哥!咱们光屁股玩大的交情..."
"住口!"卞祥一脚踹在他膝窝,"当年你为十两银子就能出卖乡亲,今日倒敢来诓我?"
他抓起密信当众展开,王庆的印鉴赫然在目:"杀宋江、乔道清,封你当河北王!"八字朱砂写就,艳如血痕。
乔道清的眉毛微微扬起,手指在拂尘柄上。厅内亲兵的手都按上了刀柄,空气凝得能听见炭盆里火星迸裂的声响。
"我蠢过一次。"卞祥的刀缓缓出鞘,"当年投田虎,就是信了这等鬼话。"
刀光闪过,人头落地时还在眨眼睛。血溅在春耕奏报上,把"新垦永业田"几个字染得通红。
梁山泊的冰面刚开始融化,那颗用石灰腌过的首级就送到了忠义堂。郭猛展开卞祥的亲笔信,字迹力透纸背:"祥本田虎余孽,蒙哥哥不杀反用,敢不以死相报?今斩奸佞以明志,河北有乔道清与某在,哥哥勿忧。"
"好!"郭猛拍案大笑,"有此二人,河北可高枕无忧!"
李逵抡着板斧跳起来:"那王庆狗贼竟敢使反间计?待俺铁牛去宛洲砍他三百斧!"
连素来沉稳的林冲都握紧了枪杆:"淮西不除,终是心腹大患。"
堂内请战声如雷,震得檐下冰棱簌簌坠落。郭猛望向墙上地图,淮西与江南被朱砂圈出,像两块渗血的疮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