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不时在翻起的泥土缝隙里停下来查看,像寻找水地瓜那样,妄图找到她的孩子。
心底涌起阵阵疼痛。
记忆回来了就再也无法驱离,他在渐渐融入村庄。
挑水的人打满水,叹息一声:“铁换金造孽啊!要不是看他残废了,一锄头挖死他!小子,你是谁?为何从未见过你?”
“我是铁九霄,”铁九霄木然回答着。
爷爷又怎么了,为何成残废了?
他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铁九霄?你是九克,你不是也跑了吗,真是造孽啊!”
挑水人向他吐了口唾沫。
“你还敢回来!”
劳作的人们开始陆续回到家中,大多是老人妇女带着半大的孩子。
没看到几个青壮劳力,他们都炸死了。
铁九霄现在想赶紧回到家中,却记不起自家的房子在哪儿。
路边一个光屁股小孩,正与一只狗子玩耍。
铁九霄走上前:“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顺手递过去一盒天乡郡特产的糕点。
“我叫二蛋,”二蛋想伸手,但又有些犹豫。
“你是外地人吗,妈妈说,外地人都不是好人。”
“我不是坏人,也不是外地人,我是老村长铁换金的孙子,我有好多年没回家了,你知道我家怎么走吗?”
“哦,原来你是轮椅老头的孙子啊,”二蛋便毫不客气的接过糕点,取出一块塞到嘴里,差点噎住,嘴里然后含糊道:“那跟我走吧。”
三间青砖瓦房围成的院子,孤零零的立在一处山坳里。
二蛋捡了一块小石头对着虚掩的柴门扔过去,指了指就自个走了,似乎都不情愿走近门去。
铁九霄一头雾水的推开门。
院子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放下手里的活计,他正在编一个竹制的背篓,疑惑地看向门口。
老人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衣服有些破旧,却依然干净。
七年前的记忆闪出一些零碎的画面。
当初离开时老人还红光满面,身子骨比村里的精壮小伙都要结实。
这是怎么了?
铁九霄的眼里有些,不由自主的便一头跪了下去。
老人双眼似乎有些昏花,眯起来仔细地打量着他:“我儿,你回来了?”
“爷爷,我不是你儿,我是小九,我是你孙子。”
铁九霄放下心来,因为与以前差别太大,怕爷爷不认他。
“那你的脸呢,走近来些,我都看不清你的脸。”
铁九霄又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子。
他捏了捏老人的双腿,发现己经枯萎,像两截竹杆。
有些遗憾,除非有无上宝药,这腿是治不回来了。
又将老人的手放到自己脸上,顺便感应了下他的脉象。
爷爷居然也有修为,体内的真元比自己还浑厚,但是气息非常混乱。
他带着哭腔:“爷爷,我的脸在这里。”
老人的手将他的脸摸了一遍,象砂纸在细细打磨,又象篾刀划过背篓。
“你是铁蛋,你哥呢,我都快死了,他还不回来看我。”
“爷爷,我不是铁蛋,我是小九,我爹早死啦。”
铁九霄模糊有些印象,好像二叔小名就叫铁蛋。
老人终于点点头,“哦,你爹不听话,你娘死了,他要去看外面的世界,外面都是吃人的地方,神魔要吃人,妖要吃人,人也要吃人,你看现在不是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没留下。”
“爷爷,我爹不是被吃了,他是战死的,他在葬魔城外的战场上被异族打死了。”
老人终于像想起什么的点点头:“饿不饿?吃了吗?”
真的饿了,铁九霄忙着赶路,一路都是烤狼肉就清水。
“没吃,有点饿。”
“没吃就吃去吧,灶上还剩了点。”
铁九霄走进厨房,锅里果然还剩有大半碗稀粥。
铁九霄舀起来端着碗大口吸溜着,好久没有进过正常的饮食,哪怕是稀粥现在也觉得无比香甜。
“没吃饱?”
铁九霄重重点了点头,“嗯!爷爷,你吃了没有?”
爷爷的嘴稍稍有些歪斜,他吸了一口流到嘴角的口水:“没呢,刚给你吃了。”
铁九霄尴尬的摸了摸脑袋,有些心酸。
“会煮不?”
“爷爷,我在回来的路上打了一只狼,咱们炖狼吃。”
还是只能吃狼肉,只不过这次炖着吃,比烤着吃好一点。
爷爷嘴角的口水流得更多了。
“这狼肉啊,要连皮用砂锅煨着吃才好,加点山楂,陈皮,生姜就可以了,可惜现在是夏天没有萝卜,不过瓜架上有冬瓜倒也不错。”
他一提到吃似乎就变清醒了。
铁九霄放下登山包立即忙活起来。
储物项链其实比冰箱保鲜效果还好,铁背狼现在都还滴着血水。
烧了一大锅水,给铁背狼褪毛。
来到洗台边,开始分解清洗。
忙活了个把小时,一大锅冬瓜炖狼肉端了出来。
又在下面升起一个炉子,准备边煮边吃。
铁九霄拿出一壶烧酒,一人倒了一碗。
山里的夜色早就黑了,庭院里亮起电灯。
没想到几年过去,村里也通上了电。
爷爷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有些急,差点呛到。
铁九霄忙道:“爷爷,慢点喝,你这身体酒不能喝多了。”
爷爷不再说话,一边喝酒,一边吃肉。
很快一壶酒便空了,一锅狼肉也去了大半。
老人家的食量真大。
爷爷的眼神变得愈发浑浊,一根筷子掉到了地上。
铁九霄连忙低头帮他拾捡。
然后就听“叭”的一声,是酒壶破碎的声音。
铁九霄一下子被砸到地上,摸着自己的脑袋,虽然他功夫不错,但冷不防来这么一下,还是挺疼的。
还好,以前被老师的棒槌敲打惯了,没出血。
他疑惑的看着刚刚才认的爷爷,“老头,你为啥拿酒壶砸我?”
他有些不高兴了,他不喜欢喝醉酒发酒疯的人。
爷爷的眼神这时候却显得很清醒:“小子头真铁,别演了,我知道你不是我那个孙子,有人告诉我,他己经在矿难中炸死了,连点骨头渣子都没留下。”
原来他知道。
亏我还在这里忙活半天,铁九霄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