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珀遗光
第一章 重逢
1982年的夏天,衡阳老城区笼罩在拆迁的烟尘中。唐振华站在唐记凉粉铺的废墟前,汗水浸透了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推土机的轰鸣声中,他弯腰捡起一块印着"唐记"字样的青砖,指腹着那熟悉的凹痕。
"同志,这里危险,请尽快离开。"戴着红袖章的拆迁办人员朝他喊道。
振华没有回应,目光落在废墟深处那棵半焦的老槐树上。二十年前,母亲就是在那棵树下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下意识摸了摸左手腕内侧的胎记——一个形如凉粉刀的暗红色印记,此刻正隐隐发烫。
"哥...哥哥?"
一个颤抖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振华猛地转身,看见一个穿着靛蓝布衫的中年妇女站在三米开外。她右肩的衣服被血浸透,脸色苍白如纸,却有着与母亲阳春桃一模一样的杏眼。
"雪梅?"振华喉咙发紧。记忆如潮水般涌来——1963年那个雨夜,刚出生的妹妹被小叔带走,从此杳无音信。
女人踉跄着向前迈了一步,右肩的伤口突然迸裂,一股暗红色液体喷涌而出,带着奇异的机油味。振华闻到的瞬间,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闪过母亲临终时握着凉粉刀的画面。
"血珀..."女人——唐雪梅,或者说被福利院收养后改名陈冬梅的妹妹——虚弱地吐出两个字,"他们...在找血珀..."
推土机的声音突然逼近,几个穿中山装的男人从拆迁指挥部方向快步走来。振华本能地拉住妹妹的手腕,带她躲进废墟间的一条窄巷。雪梅的体温低得吓人,右肩伤口不断渗出那种诡异的暗红液体,在巷道的泥地上留下蜿蜒痕迹。
"坚持住,我带你去医院。"振华脱下外套按在妹妹伤口上,布料瞬间被浸透。
雪梅摇摇头,颤抖的手指指向巷子尽头一面摇摇欲坠的砖墙:"那里...樟木箱..."
振华这才注意到,墙根处确实半埋着一个腐朽的樟木箱,正是母亲生前用来存放凉粉配方的那个。他小心地掀开箱盖,一股混杂着血腥、霉味和机油的气息扑面而来。
箱底静静躺着一块巴掌大的深褐色硬物,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边缘粗糙,却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光泽。
"就是它..."雪梅气若游丝,"母亲的血...保护着我们..."
振华的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向那块硬物。就在触碰的瞬间,一股冰冷而庞大的意志如黑色冰河般冲入他的意识——
第二章 记忆洪流
1963年9月15日,雨夜。
阳春桃躺在草席上,每一次宫缩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油灯摇曳的光线下,产婆布满皱纹的脸忽远忽近。
"卡住了...头出来了...肩下不来啊!要命了!!"产婆的声音隔着厚厚的雨幕传来。
窗外,红卫兵的口号声震耳欲聋:"打倒唐记凉粉铺!揪出窝藏银元的封建余孽!"
"砰!"前堂的门板被撞得粉碎。
唐守义浑身湿透地冲进产房:"嫂子!他们砸了祠堂!马上就到门口了!"
唐守仁——振华的父亲——捧住阳春桃的脸颊,那双温润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春桃...孩子不能留在这里!他们会摔死她!守义会带她走...去衡山福利院..."
他扯下衣襟上第三颗刻着"唐记"篆字的铜纽扣,塞进阳春桃无力的手心:"信物...带三丫头...回家!"
剧痛中,阳春桃感到婴儿被从怀中剥离。唐守义抱着襁褓冲向厨房后门,在消失前的刹那,回望了一眼——那眼神充满决绝。他一只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将铜纽扣狠狠按向婴儿娇嫩的肩头。
撕裂般的痛苦从炸开,阳春桃感到生命正在流逝。她颤抖的手摸到身边的凉粉刀,在产婆惊恐的注视下,义无反顾地刺向自己的小腹。
没有鲜血喷溅。一股浓稠如石油、散发着机油味的暗红液体从伤口涌出,包裹住铜纽扣、草席上的血迹,最终凝结成那块蜂窝状的深褐色硬物...
第三章 血脉觉醒
振华被记忆洪流抛回现实,大口喘着气,手中的血珀滚烫如炭。窄巷入口处,手电筒的光柱扫射进来。
"在那里!抓住他们!"王副局长的吼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振华看向濒死的妹妹,又看向逼近的光柱。母亲无声的呐喊——"护着你们!"——在脑海中回响。
他猛地将血珀按向雪梅右肩溃烂的"唐记"印记。接触的瞬间,血珀表面的蜂窝孔洞亮起暗红光芒,如活物般蠕动起来,顺着雪梅的伤口钻入体内。
雪梅的身体剧烈抽搐,右肩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一个与振华手腕上一模一样的凉粉刀印记。她睁开眼睛,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暗红。
"哥..."她的声音不再虚弱,"母亲的血...在我们体内..."
巷口的光柱突然熄灭,传来几声惊叫。振华回头,看见那几个中山装男人像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般跪倒在地,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
雪梅站起身,靛蓝布衫无风自动。她伸手虚抓,远处的老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根系从地下翻涌而出,将拆迁指挥部的临时板房掀翻。
"他们想要血珀的力量,"雪梅的声音带着母亲阳春桃的回音,"但这是唐家的血脉传承..."
振华感到手腕上的印记灼热难当,一股陌生而古老的力量在血管中奔涌。他看向妹妹——不,现在她是完整的唐雪梅了——知道从此刻起,唐家的命运将再次改变。
废墟上空,乌云散去,一束阳光照在那棵焦黑的老槐树上。树干表面,一个模糊的"唐"字刻痕正渗出暗红色的树液,如同母亲未干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