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的塑料厂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塑胶味,唐振华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指节发白地捏着那张盖着鲜红印章的调查函。纸面上"安全生产事故调查"几个黑体字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墨迹边缘晕染开细小的血丝般的纹路。
"振华!"宋师傅从车间里冲出来,沾满机油的手掌在工装裤上蹭出几道黑痕。他西下张望后压低声音:"林卫国那小子出事了,昨晚送医院时整条左臂都烂透了。"老工人布满老茧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医生说...说他血液里的铜含量超标几百倍,根本不像活人该有的数值。"
振华腕间的铜钱印记突然传来一阵灼痛。他低头看去,那个自幼就有的胎记边缘渗出细密的血珠,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恍惚间,他仿佛听见印记深处传来细微的啃噬声,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蚕食他的血肉。
"最邪门的是..."宋师傅凑得更近,带着烟味的呼吸喷在振华耳畔,"那小子昏迷中一首喊'铜钱在吃我',护士想给他换药,结果..."老工人突然噤声,惊恐地看向振华身后。
调查组的黑色轿车碾过积水停在厂门口,车门上"安全生产监察"几个白字在水洼中扭曲变形。为首的男人皮鞋锃亮,踏碎水洼里倒映的乌云时,振华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留着不协调的长指甲,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的漆屑——和凉粉摊老槐树上那个"拆"字的颜色一模一样。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在省工业安全调查组组长陈默的镜片上投下冷光。他推过来的X光片上,林卫国的左臂骨骼清晰可见,唯独铜钱印记的位置呈现出一个完美的圆形空洞,边缘延伸出蛛网般的黑色纹路,像某种寄生生物在啃食骨髓。
"邻苯二甲酸酯超标?"陈默突然冷笑,从公文包抽出一沓照片摔在桌上。照片里是振华的设计图纸,边缘空白处写着几行英文笔记。最上面那张拍摄于省图书馆台阶,振华围着阳春桃织的枣红围巾,身旁的外国学者手里拿着《生物塑料的前沿应用》。
铜钱印记突然剧烈灼痛,振华看见照片上的围巾纹路扭曲变形,化作祖母手札上那句"塑毒入髓,三代难消"。更诡异的是,威尔逊教授的倒影在反光中显出重影——是个穿长衫的老者,手腕上赫然也有铜钱印记。
"这不是普通的技术事故。"陈默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倒出几枚生锈的铜钱。硬币中心都有针尖大小的孔洞,边缘残留着暗红痕迹。"从林卫国溃烂的肌肉组织里取出来的,医生说..."他忽然压低声音,"这些铜钱像是从他骨头里长出来的。"
振华腕间的印记突然裂开一道细缝,黑血滴在铜钱上竟发出"滋"的声响。血珠在钱币表面蜿蜒流动,最终汇成茶籽的形状。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掀开袖口——手腕内侧赫然也有个模糊的铜钱疤痕,正渗出黄浊的脓水。
唐家老宅的樟木箱在煤油灯下泛着幽光。李桂芬颤抖的手指抚过箱底那本《守印人谱系》,泛黄的扉页上画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树干布满铜钱状纹路。树根处的小字在潮湿空气中渐渐显形:"铜钱噬主,必因失德。茶油洗之,可暂镇压。"
屋外突然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劈亮院子,周秀兰惊恐地发现老梨树树干上渗出暗红色液体,在雨水中晕开成血溪。更可怕的是,树根处的泥土正在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振华被带走的那天夜里,宋师傅偷偷塞给他一个油纸包。打开后是半块硬如石头的麦芽糖,掰开后露出藏在里面的铜钥匙。钥匙柄上的茶籽图案与铜钱印记完美吻合,振华突然想起祖母临终前那句谜语般的话:"铜门开时茶魂醒,三代必有一人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