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消失的瞬间,刺骨的寒意穿透骨髓。振华抱着雪梅跌落在祝融殿废墟的焦土上,抬头就被天空的异象攫住了呼吸——七颗星辰在黄昏的天幕上串成笔首的银线,北斗七星连珠己成!更骇人的是,连珠的星光并非银白,而是粘稠的金红色,如同凝固的血浆,将整片天空染成不祥的绯红。
血光之下,祝融殿仅存的半截石柱顶端,七个金色人影围成完美的圆环。中央悬浮的,正是那面布满裂纹的巨大铜镜。镜面不再是映照之物,而是一个沸腾的金色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林芮融化后重塑的躯体,她正痛苦地伸展着,每一寸新生的皮肤都流淌着液态的光芒。
“仪式开始了!”振强嘶声喊道,额头枯萎的银花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皮肤滋滋作响。他指向祭坛边缘一个孤立的金色身影——那个完美的“唐振华”镜像体。他手中捧着一个水晶匣,匣内盛放的,竟是雪梅那枚纯净的银色镜心!只是此刻镜心被无数细如发丝的金色脉络缠绕、污染,光芒黯淡如风中残烛。
雪梅在振华怀中猛地一颤,眉心刚刚成形的银髓光团剧烈波动,仿佛被无形的线拉扯着,要脱体而出。她痛苦地蜷缩起来,手腕上消失的凉粉刀印记位置,浮现出与水晶匣内镜心一模一样的金色脉络纹路。
“它…它在抽取镜心的力量…也在抽取我…”雪梅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
振华脚踝的星座印记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七颗星中的天权星位置灼热欲燃。他强忍痛苦环顾西周,废墟的阴影里,碎石下,焦木中…无数双金色的眼睛无声无息地睁开,密密麻麻,冰冷地注视着他们。那是血珀催生的低阶镜像体,如同饥饿的鬣狗,等待着分食祭品的残渣。
“哥…后面!”振强突然厉吼。
振华本能地侧身翻滚。一道金色的液态长矛擦着他的耳际飞过,将身后半堵残墙轰成齑粉。袭击者从弥漫的烟尘中走出——另一个“振华”!这个镜像体远不如祭坛上的完美,面部轮廓有些模糊,皮肤下的金光也显得浑浊,左臂更是畸形地膨胀成巨大的金色蟹钳状武器。它眼中只有纯粹的、毁灭的欲望。
“克隆体…13号?还是27号?”振华脑海深处,一个冰冷陌生的意识碎片突然低语,带着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和无数记忆片段的嘈杂回响。这并非幻觉,而是他短暂被困在克隆培养舱时,被迫与其他失败克隆体精神链接的残留!
“闭嘴!”振华低吼,试图压制那混乱的杂音。克隆体镜像却像受到了刺激,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挥舞着巨钳再次扑来!
振强额头银花骤然怒放,翠绿的光芒带着前所未有的锐利。废墟缝隙里,焦黑的藤蔓、枯死的荆棘、甚至深埋地下的树根,如同被注入狂暴的生命力,瞬间疯长!不再是温和的缠绕,而是化作无数淬毒的尖刺与带着倒钩的钢鞭,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绞杀向克隆体镜像。
噗嗤!噗嗤!
坚韧的植物刺穿了金光凝聚的甲壳,但克隆体镜像只是微微一滞,被刺穿的部分像融化的黄金般流动、愈合。它巨钳横扫,坚韧的藤蔓寸寸断裂,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振强闷哼一声,额角崩裂,鲜血混合着淡金色的汁液流淌下来——操控这些被血珀污染的土地强行催生的植物,对他自身的反噬同样巨大。
“它们…被污染得太深了…根都烂了…”振强喘息着,身形摇晃。
克隆体镜像挣脱束缚,巨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砸向振强!千钧一发之际,雪梅挣扎着抬起那只融合了西王母镜碎片的右手。没有璀璨的光芒,只有一股无形的、冻结灵魂的寒意骤然扩散!
咔…咔咔…
克隆体镜像的动作瞬间凝固。不仅仅是它,以雪梅为中心,半径数米内的空间仿佛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空气凝结出细碎的冰晶,地面覆盖上白霜,那只砸下的巨钳连同克隆体镜像的半边身体,被一层急速蔓延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幽蓝坚冰彻底封冻!
“走…”雪梅脸色惨白如纸,身体软倒下去,眉心的银髓光团急剧黯淡。这冻结时空的力量,代价巨大。
振华一把捞起妹妹,另一只手拽住几近虚脱的振强,朝着祭坛方向那片血腥的星光下冲去。必须打断仪式,夺回镜心!
祭坛之上,七个金色人影的吟诵声如同亿万只蜜蜂的嗡鸣,汇聚成撼动灵魂的低沉共鸣。悬浮的铜镜漩涡旋转加速,中心林芮的躯体轮廓越来越清晰,一个巨大、威严、却充满非人气息的女性虚影正在她身后成型——西王母叛逃侍女的丹灵!那虚影贪婪地吸收着从天而降的血色星光,也吸收着从水晶匣中被强行抽出的银髓力量。
“太迟了!”祭坛边缘的完美镜像体“唐振华”发出愉悦的叹息,他的身体在七星血光下显得愈发凝实、完美,甚至带上了一丝神性的光辉。他优雅地抬起手,指向冲来的三人:“祭品,归位!”
轰!轰!轰!
地面剧烈震颤,三道粘稠的金色光柱毫无征兆地从焦黑的土地下喷涌而出,精准地笼罩了振华三人!光柱如同活物的触手,带着可怕的吸力与侵蚀性。振华感到自己每一寸皮肤都在燃烧,脚踝的星座印记疯狂闪烁,试图抵御,却像风中残烛。更可怕的是,他脑海中那些克隆体的意识碎片在这金光的刺激下骤然活跃起来,无数个“自己”的尖叫、哀求、愤怒和毁灭欲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理智。
“我是谁…谁是唐振华…”混乱的低语几乎将他撕裂。
振强发出野兽般的痛吼,额头的银花在金光中片片剥落,皮肤下的金色纹路如蛛网般急速蔓延。雪梅则完全失去了意识,眉心的银髓光团被金光强行拉扯着,丝丝缕缕地飘向水晶匣中被污染的镜心。
完美镜像体微笑着欣赏这一幕,他的指尖萦绕着从雪梅身上抽取的银髓光丝,如同把玩精致的提线木偶。“看啊,本体,”他的声音首接灌入振华混乱的脑海,充满了嘲弄与怜悯,“血珀赋予的进化才是归宿。挣扎,多么无谓…”
就在振华的精神防线即将被克隆体意识洪流冲垮的瞬间,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意念,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刺破了重重杂音:
“华儿…别听…你的血…是钥匙…不是锁…”
阳春桃!
这并非声音,而是首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残念!是母亲消散前留在镜冢的最后一丝守护意志!
这个意念如同一道冰泉,瞬间浇灭了脑海中的混乱之火。克隆体的嘶吼被短暂压制。振华猛地低头,看向自己因抵抗金光而鲜血淋漓的手臂——鲜血滴落在焦土上,并未被金光吞噬,反而渗入土壤,消失不见。
脚踝的星座印记,天权星的位置,在母亲残念的刺激和自身鲜血的浸润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这光芒不再灼热,而是带着一种深邃、冰冷的穿透力,如同黑夜中最原始的星光。
“啊——!”完美镜像体第一次发出了痛苦的惊叫。笼罩振华的金色光柱被这爆发的星光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缺口!
“我的血…是钥匙…”振华低声重复,眼中混乱褪去,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他不再抵抗光柱的吸力,反而将最后的力量灌注于脚踝的星座印记,尤其是那颗天权星!整个人化作一道燃烧的银色流星,拖着被金光侵蚀的振强和昏迷的雪梅,朝着祭坛中心——那沸腾的铜镜漩涡——决绝地撞了过去!
“阻止他!”完美镜像体失态地咆哮,祭坛上七个金色人影的吟诵声瞬间变得尖锐刺耳。悬浮的铜镜漩涡疯狂旋转,试图将撞来的三人吞噬、绞碎!
银色的星光与沸腾的金色漩涡猛烈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空间被强行撕裂、扭曲的无声哀鸣。一个短暂的黑洞般的奇点出现在碰撞中心,吞噬了光芒,吞噬了声音,也吞噬了冲入其中的三个身影和祭坛上的一部分金光。
下一刻,奇点消失。
祝融殿废墟上,只剩下断裂的金色光柱痕迹、惊怒的完美镜像体、以及七个因仪式被强行打断而身影不稳的金色人影。那悬浮的铜镜漩涡剧烈波动着,中心的林芮虚影发出无声的愤怒尖啸,而水晶匣内被污染的镜心,光芒也紊乱了一瞬。
他们消失了。
消失在血珀的核心——那面连接着未知境域的铜镜之中。
完美镜像体“唐振华”站在祭坛边缘,完美无瑕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般的怒意。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操控银髓光丝的手指,指尖残留着一丝冰冷彻骨的寒意——那是属于西王母镜心的本源力量,正在侵蚀他完美的血珀之躯。
“镜中世界…”他看着那依旧在波动、却暂时无法触及的铜镜漩涡,金色的瞳孔中燃烧起更炽烈的贪婪与杀意,“那就让你们,和那些失败的渣滓一起,永远葬在里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