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发霉的贡品
在芳芳雄厚的财力和不受体制束缚的现代效率之下，“芳府”的建设，正以一种让整个内务府都目瞪口呆的速度，迅速地进行着。
仅仅过了一天，那个空旷死寂的宅院，便己彻底换了人间。
牙行送来了第一批手脚麻利的仆妇和护院，在一位芳芳亲自面试后选定的、名为福叔的沉稳管家的调度下，整个府邸的清扫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
采办的工匠们也拉着上好的紫檀木和花梨木进了府，开始按照芳芳画出的、充满了奇怪线条和“功能分区”的图纸，日夜赶工打造家具。
厨房里，从京城最有名的酒楼“福满楼”定下的流水席，正散发着的香气，犒劳着这些为新家出力的第一批员工。
整个芳府，一扫之前的颓败与空寂，处处充满了热火朝天的、欣欣向荣的活力。
芳芳很享受这种从无到有、亲手建立自己世界的感觉。
这日下午，她正在庭院里，指导着工匠如何打造一个符合人体工学、可以半躺半卧的“贵妃榻”的雏形时，管家福叔快步走了过来。
“小姐，”福叔的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神情，“内务府的人来了，说是……给您送赏赐的锦缎来了。”
“哦？”芳芳挑了挑眉，“倒是比我想的，要快上一些。”
她放下手中的图纸，走到前院。
只见十几个小太监，在一名管事太监的带领下，正将一匹匹色泽艳丽的锦缎，从马车上搬下来，堆放在院子中央。
那管事太监见到芳芳，脸上堆起了虚伪的笑容，躬身说道：
“芳女官，您乔迁新居，可喜可贺。这些是陛下赏您的千匹锦缎，今儿一早才从贡品库里调拨出来，都是顶好的料子。您点一点？”
他的语气，听上去恭敬，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看好戏般的幸灾乐祸。
芳芳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将那一千匹锦缎，如同小山一般，堆在院子中央。
待到所有东西都搬完，管事太监便告辞，带着他的人，一溜烟地走了，仿佛生怕多待一刻。
“小姐，”福叔的眉头紧锁，他走上前，低声说道，“恐怕……有些不对劲。”
他引着芳芳走到那座“锦缎山”前，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匹。
那是一匹织着祥云暗纹的湖蓝色锦缎，触手丝滑，光泽柔亮，确是难得一见的上品。
然而，福叔却将这匹锦缎放到一旁，又从“山”的中间，费力地抽出了一匹。
这一匹刚一抽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潮湿的霉味，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福叔将这匹土黄色的锦缎展开，只见上面，赫然布着几块钱币大小的、暗绿色的霉斑。
他脸色铁青，又接连从里面抽出了好几匹，无一例外，虽然颜色各异，但都带着一股陈腐的霉味，不少上面，都有着或大或小的、丑陋的霉斑。
“小姐，您看！”福叔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愤怒，“这是内务府那帮人，欺人太甚！
他们看您是宫中新人，又不好意思驳了陛下的赏赐，就拿这些不知在潮湿仓库里堆了多少年的陈年烂货来糊弄您！”
他捡起一块霉斑最严重的布料，气愤地说道：“这哪是贡品？这分明就是垃圾！
这要是拿去做成衣裳，穿在身上，是会生病的！这……这简首是歹毒至极！小姐，此事，必须立刻上报皇后娘娘，请她为您做主啊！”
这就是王振和刘太医他们的第二招。
以次充好，狸猫换太子。
送来的东西，名义上是“御赐贡品”，你若是收了，便是吃了这个哑巴亏，那些真正的好料子，自然是被他们给中饱私囊了。
你若是不收，或是拿此事去声张，那便是不敬君上，是嫌弃皇帝的赏赐。
他们大可以反咬一口，说你恃宠而骄，连御赐之物都敢挑三拣西。
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无论你怎么选，都是错。
然而，芳芳的反应，再一次，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她蹲下身，捻起一匹发了霉的锦缎，非但没有露出丝毫的嫌恶与愤怒，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宝贝一般，饶有兴致地研究了起来。
她将那块暗绿色的霉斑，凑到鼻尖，仔细地嗅了嗅。
那股在旁人闻来无比恶心的霉味，在她这里，却仿佛成了某种……值得探索的芬芳。
随即，在福叔和周围仆人那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她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苦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充满了奇思妙想的、愉悦的笑声。
“呵呵……福叔，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语气轻快地说道，
“他们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咱们要是就这么丢了，岂不是太浪费了？”
福叔一愣：“小姐，您的意思是……这等秽物，难道还有用处？”
“当然。”芳芳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属于科学家的兴奋光芒，
“可惜了这许多上好的布料。不过，这‘霉’，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她立刻吩咐道：“福叔，你找几个手脚麻利的丫鬟，把这些发了霉的布料，都给我挑出来。
剪刀拿来，把发霉最严重的地方，都给我裁成巴掌大的小块。”
福叔虽然满心不解，但还是立刻照办。
芳芳又让人去厨房，蒸了几大桶香喷喷的白米饭，然后，找来了几十个干净的、用来腌制酱菜的瓦罐。
她亲自做着示范，让丫鬟们将米饭铺在瓦罐底部，再将那一块块长满了“绿毛”、“黑斑”的恶心布料，
轻轻地放在米饭之上，盖上盖子，然后，将这些瓦罐，全都搬入了府中最阴凉、最潮湿的一间地下冰窖里。
一套操作下来，看得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福叔终于忍不住，上前问道：“小姐……您……您这是在做什么？老奴愚钝，实在是看不懂。
这发了霉的布，配上白米饭，这是……这是要沤肥吗？”
芳芳看着那几十个排列整齐的瓦罐，眼中充满了期待。她神秘地一笑，对福叔说道：
“福叔，你就当……我是在用这‘贡品霉’，养一些，咱们这世上，从未有过的‘奇特花儿’吧。”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们，她是在用最原始、最笨拙的方法，尝试着去分离和培养——青霉菌。
当晚，她回到宫中，皇后又好奇地问起了她白日里的新鲜事。
芳芳便又用那副说书的腔调，将“发霉的贡品”一事，添油加醋地讲了出来。
“……你是没看到，婉瑜（她私下里己经开始这么称呼皇后），那帮太监走的时候，那副想笑又不敢笑的嘴脸！
他们大概是觉得我府里太素净，风水不好，特意送些‘霉’运来给我添点颜色，好让我触触霉头呢！”
皇后听得又好气又好笑：“那后来呢？那些布料，你真就这么收下了？那可怎么穿呀？”
芳芳促狭地眨了眨眼，故作神秘地说道：“怎么会！好东西我自然收下了。
至于那些长了毛的，我嫌它们躺在仓库里太寂寞，就给它们配上了香喷喷的白米饭，把它们都好生‘供’起来了。”
皇后奇道：“供起来？这是何意？”
芳芳笑道：“我正愁我那花园里太空，没些奇花异草呢。
我就指望着，用这些珍贵的‘贡品霉’，看看能不能给我开出几朵，这世上绝无仅有的‘花儿’来呢！”
皇后听着她这番古灵精怪的言论，看着她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不由得摇着头，失笑道：
“你呀，真不知你这脑袋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但更多的，却是欣赏，是着迷。
她觉得，和芳芳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新奇和乐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