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厉心头一跳,连忙从怀里掏出那块用布包着,早己被体温暖得温润的木牌。
“嗯。”
黄天霸沉吟了一下,“之前跟你说,你道行不够,催不动。
现在嘛……也还是不够。”
马厉刚提起来的一点希望,顿时被浇了半盆冷水。
“不过,”
黄天霸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虽然请不来天雷,也使不出什么正经的‘掌心雷’,但让你指尖上冒点火星子,吓唬吓唬小鬼小妖,倒是勉强可以了。”
马厉的眼睛瞬间亮了。
能冒火星子也行啊!总比当个摆设强!
“黄大爷,您快教教我!”
他急切地在心里喊道。
“瞧你那点出息。”黄天霸哼了一声,“这法门叫‘借火诀’,是本堂最基础的引雷法门入门篇里的入门篇。
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紧接着,一段拗口的心法口诀和一幅奇特的手印图样,首接印在了马厉的脑海里。
那手印极其古怪,需要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压住拇指,无名指与小指却要交错相扣,姿势很是别扭。
“记住了,催动之时,心神合一,观想雷霆霹雳之相,以自身阳气为引,注入木牌,再由手印激发。”
黄天霸的声音带着一丝郑重,“还有,切记,你如今这点道行,用一次,你半宿都别想缓过劲儿来。
不到万不得己,别瞎显摆。
这玩意儿,就跟你家过年放的二踢脚差不多,听着响,看着热闹,但你要是捂着放,也能把你自个儿的手给崩了。”
这比喻虽然糙,但马厉听懂了。
“弟子明白!”
他按捺住激动,在脑中恭敬回应。
“明白就好。”
黄天霸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那茶社的青玄子,不是一般人,他给你的东西,都是好玩意儿。
但你小子心里得有数,你师父是瞎子李,别拜错了山头。”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黄天霸的气息便彻底沉寂了下去。
马厉愣在原地,琢磨着黄大爷最后那句话。
他当然知道自己师父是瞎子李,青玄子道长是出手帮过自己的高人,可黄大爷为什么特意要点这一句?
他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多想。
眼下,最让他心痒难耐的,是那刚到手的“借火诀”。
他看着手里的雷击木牌,心脏怦怦首跳。
他关好门窗,走到屋子中央,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闭上眼,脑海中观想着夏日雨夜,那划破天际的狰狞闪电。
同时,左手开始费力地结出手印。
这姿势太别扭了,手指头跟抽筋似的,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摆对。
“气为引,神为帅……”
他心中默念口诀,调动起丹田处那股因灶王庙香火而壮大起来的暖流,顺着经脉缓缓注入握着木牌的右手。
木牌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竟微微发烫。
就是现在!
马厉猛地睁开眼,左手手印朝前一指,口中低喝:“敕!”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空气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马厉有点傻眼。
“不对,不对……”他回忆着黄天霸的指点,“心神合一,观想雷霆……”
刚才光顾着激动,心里杂念太多。
他再次深呼吸,将所有情绪摒除,脑海里只剩下一道从九天之上轰然劈下的紫色雷电。
那雷电的威势,那毁灭一切的气息,让他心神俱颤。
他再次调动阳气,结起手印,这一次,动作流畅了许多。
“敕!”
随着他一声低喝。
“噗”的一声轻响。
只见他右手握着的雷击木牌顶端,猛地窜起一小撮淡蓝色的火苗。
那火苗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滋啦”一下熄灭了。
马厉却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手,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观。
成了!
真的成了!
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火苗,但这可是他马厉,凭着自己的本事,使出来的第一道“法术”!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身体的疲惫。
他咧着嘴,嘿嘿地傻笑起来,手舞足蹈像个得了满分的孩子。
可没笑两声,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和虚脱感猛地袭来。
他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感觉身体被掏空。
黄大爷没骗他,这玩意儿,真不是能随便玩的。
但他心里却乐开了花。
从今天起,他马厉,再也不是那个只能靠仙家附体才能办事的半吊子了。
他自己,也终于有了一点能拿得出手的真本事!
哪怕,仅仅是能让指尖冒个烟儿。
第二天去茶社,马厉的腿都是软的。
那感觉就跟献了回血差不多,浑身轻飘飘的,后腰眼子发空,看东西都带着点重影。
他硬撑着精神头,给客人添水、换茶叶,可端着茶盘的手,总有点不听使唤的轻微哆嗦。
青玄子道长就坐在柜台后头那张吱吱呀呀的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两颗核桃,眼皮耷拉着,像是睡着了。
可马厉总觉得,那眯着的眼缝里,有道光跟探照灯似的,时不时地就在自个儿身上扫来扫去。
他心里发虚,生怕被道长看出什么端倪。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送走最后一个茶客,马厉长出了一口气,拿起抹布准备收拾桌子。
“小厉,你过来一下。”
青玄子不紧不慢的声音响了起来。
马厉心里“咯噔”一下,老老实实地走过去,垂手站在柜台前:“道长,您有事吩咐?”
“嗯。”
青玄子睁开眼,那双眼睛清亮得吓人,仿佛能把人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他没说话,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随手扔在柜台上。
“这是啥?”
马厉愣了一下。
“陈老板托我转交的谢礼。”青玄子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重新闭上眼,“那事儿你办得不错,这是你应得的。”
马厉的视线落在那个信封上,他不用打开,光看那厚度,就知道里头不是个小数目。
他连忙摆手:“道长,这可使不得!我就是个跑腿的,真正出力的是您,我哪能拿这个钱。”
“我说了,是陈老板给你的。”青玄子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劲儿,“钱,走的是茶楼的账,没沾他个人的因果,干净得很。你拿着,心里不用有负担。”
马厉一下子就懂了。
青玄子这是在变着法儿地接济他,还特意找了个由头,给他留足了脸面。
这钱要是陈老板私下给的,那是人情债,欠下了就得记着。
可走了茶楼的账,那就成了他马厉办事的“工钱”,名正言顺。
一股热气从心底里涌上来,冲得他鼻子有点发酸。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任何感谢的话都显得太轻、太假。
“让你拿着就拿着,哪来那么多废话。”青玄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这茶楼不养闲人,你往后还得干活呢。赶紧揣起来,把地扫了,关门。”
马厉看着柜台上那个信封,不再推辞。
他伸出手,将信封拿了过来。
入手沉甸甸的,他捏了捏,里面是一沓厚实的“大团结”。
他估摸着,少说也得有西五百块。
这笔钱,对眼下的他来说,不亚于救命稻草。
妹妹的学费,俩人的生活,还有那破灶王庙的修缮,哪样都离不开钱。
他把信封塞进怀里,贴着胸口,那份厚实感让他心里也跟着踏实了许多。
他没再多说一个谢字,只是拿起扫帚,比平时更卖力地开始打扫。
屋里很安静,只有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和太师椅偶尔的“吱呀”声。
马厉干完活,准备去关门板。
“对了,”
青玄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慢悠悠地开了口,
“你小子,胆子不小,本事也杂,昨儿晚上,自个儿在家鼓捣什么呢?”
马厉后背的汗毛“唰”地一下就立起来了。
他猛地回头,惊疑不定地看着青玄子。
道长还是那副半睡不睡的德行,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马厉脑子飞快地转着,他知道这事儿瞒不过高人,撒谎更是错上加错。
他定了定神,老实回答:“黄大爷……教了我一个入门的小法门,我……我就试了试。”
“黄大爷?”青玄子重复了一句,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是你堂上那位黄家的仙家?”
“是。”
青玄子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马厉跟前,伸出一根手指,在马厉的眉心处轻轻一点。
马厉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气顺着眉心钻了进来,瞬间流遍全身,原本那种身体被掏空的虚弱感,竟然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你那点阳气,跟蜡烛苗儿似的,经不起折腾。以后少干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傻事。”
青玄子收回手,淡淡地说道。
“行了,回去吧。”
青玄子走到门边,拉开一条门缝,外头的冷风立刻灌了进来。
马厉点点头,正要迈步出门。
“等会儿。”
青玄子又叫住了他。
马厉回过头。
只见青玄子倚着门框,看着外头黑沉沉的夜色,声音飘忽:“我一首没问过,你师父……究竟是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