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国一拍大腿,那巴掌响亮得像抽在自己脸上似的:
“我想起来了!昨儿个后半夜,我起夜解手,迷迷糊糊听见院子外头,就是咱家窗根儿底下,好像有动静!悉悉索索的,像是……像是有啥玩意儿用爪子挠墙,还带着点儿……带着点儿哼哼唧唧的动静,特瘆人!当时我睡得迷糊,还以为是野猫野狗的,嘟囔了一句就回屋了。今儿一早,就……就哭得不对劲儿了!难道……难道真是那时候冲撞了什么邪祟?”
他越说脸色越白,显然是自个儿也吓着了。
柳丽娟听了这话,原本还想嘴硬,可瞅着自家男人那副见了鬼的模样,再看看马厉怀里虽然不哭了,但依旧青紫的小脸,心里也不由得毛了,她哆嗦着嘴唇:
“你……你别瞎说!大过年的,哪儿来那么多邪祟……可……可孩子这……”
老王头和他婆娘更是吓得够呛,老太太双手合十,嘴里己经开始念叨“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了。
马厉抱着孩子,感受着常仙爷那股阴冷之气在自己周身盘旋,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常仙爷的声音再次在他脑中响起,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调子:
“非是邪祟入体,乃是污秽之气惊了新生儿的‘明火’。此火微弱,一惊即散。需聚拢阳气,安其魂魄便可。”
马厉点了点头,对王建国说道:
“叔,孩子这情况,八成就是昨晚那动静给惊着了。小孩子眼睛净,能瞅见大人瞅不见的东西,魂儿也嫩,容易受惊吓。
这叫‘掉魂儿’,也叫‘丢了阳火’。”
“那……那可咋办啊?”
王建国急得抓耳挠腮,
“厉哥儿,你可得给想想法子!只要能救我儿子,你要啥我都……”
“爹!”
柳丽娟一把拽住王建国,她虽然也怕,但对马厉的本事还是将信将疑,生怕自家男人被人当冤大头,
“平安到底咋样,还得去医院看看再说!你别……”
“闭嘴!”
老王头突然吼了一声,把柳丽娟吓了一跳。
老头子脸色铁青,瞪着儿媳妇: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犟!没瞅见厉哥儿一抱,孩子就不哭了?这就是缘法!厉哥儿,你别听她的,你说咋办,俺们都听你的!”
马厉看了柳丽娟一眼,这女人虽然嘴硬,但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也不跟她计较,只是平静地说道:
“大嫂,您放心,我不会拿孩子的事开玩笑。这法子也简单,不耽误你们去医院。要是成了,孩子立马就能好转,要是不成,你们再去省城也不迟。”
他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倒让柳丽娟一时间也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能恨恨地扭过头去。
马厉接着道:
“得找几样东西。一根三寸长的红头绳,要没用过的新线。再打一碗清水,清水里要滴三滴大红公鸡的鸡冠子血。最后,再找一张黄纸,剪个小人儿。”
“红头绳?鸡冠子血?”
王建国一听,立马道:
“有有有!红线我媳妇针线笸箩里就有新的!大公鸡咱家后院就养着呢,我这就去抓!黄纸……黄纸供销社有卖不?”
“糊窗户剩下的黄裱纸就行,要是没有,寻常写字的黄纸也成。”
马厉吩咐道。
老王家的人一听有门儿,顿时都动了起来。
老王头和他婆娘翻箱倒柜找红线黄纸,王建国则一阵风似的冲出屋,首奔后院鸡窝。
柳丽娟站在原地,看看马厉,又看看炕上那个包被,脸上阴晴不定,但终究没再吭声。
不多时,王建国气喘吁吁地拎着一只不住扑腾的大红公鸡跑了回来。
老王家的婆娘也找来了红线和一张泛黄的草纸。
马厉接过东西,先让王建国媳妇柳丽娟按住公鸡,他自己则取了一根纳鞋底的锥子,在那公鸡鲜红的鸡冠上轻轻一刺,挤出三滴血珠,滴进早就准备好的一碗清水里。
那血珠入水即散,将一碗清水染得微微发红。
随后,他拿起剪刀,将黄纸三下五除二剪成一个寸把长的小纸人,又取过红线,在那小纸人脖颈处松松地绕了三圈,打了个活结。
做完这些,马厉深吸一口气,将那小纸人轻轻放在了婴儿的胸口上,然后端起那碗鸡血水,用手指蘸了点,在那婴儿的眉心、两个手心、两个脚心各点了一下。
屋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气儿不敢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马厉的动作。
马厉做完这一切,将碗放下,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如剑,在那婴儿头顶百会穴上方寸许凌空虚画了几圈,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他念的并非什么高深咒语,而是如常仙爷所授,只是轻声呼唤着婴儿的乳名:“平安,不怕不怕,跟爹娘回家喽……平安,安安稳稳,魂兮归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能穿透人的心房。
说来也怪,随着马厉的呼唤,那原本躺在包被里一动不动的婴儿,小小的手指头忽然轻轻动弹了一下!
“动了!动了!”
柳丽娟第一个叫出声来,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和难以置信。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惊扰了马厉。
马厉没有停歇,继续轻声呼唤。
约莫过了一袋烟的工夫,他才停了下来,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刚才他看似只是动动嘴皮子,实则暗中调动了自身那点微末的阳气,顺着指尖渡了过去。
他将孩子胸口的小纸人拿起,在油灯上点燃,看着它化为一撮灰烬落入那碗鸡血水中,然后端起碗,走到门口,将碗中之水猛地泼向门外,口中低喝一声:
“邪魔退散,生人勿进!”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出了一口气,将孩子重新递给柳丽娟:
“大嫂,您抱抱看。”
柳丽娟颤抖着双手接过孩子,就在她手指触碰到孩子身体的那一刻,她“啊”的一声低呼出来,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热乎了!孩子身上热乎了!”
众人急忙围拢过去一看,只见那孩子原本青紫的小脸,此刻己经渐渐褪去了那股骇人的颜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己经能看出几分红润。
原本紧闭的小嘴也微微张开,发出一声轻微的、满足的呓语,呼吸也变得均匀有力起来。
“哎呀!我的大孙子!我的心肝儿啊!”
老王家婆娘再也忍不住,扑到炕边就哭了起来。
王建国更是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劲儿地搓着手,看着马厉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马……马老弟!不,厉大师!你……你真是神了!你救了我儿子,就是救了我们全家啊!”
说着,他作势就要给马厉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