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疯子,真要拆墙!
这墙要是拆了,跟捅了马蜂窝有什么区别?
外头那些“东西”还不得跟闻着血腥味的苍蝇似的,嗡一下全扑过来?
“你把那玩意儿放下!”林英压着嗓子吼,声音都劈了叉,“咱再想想,肯定有别的法……”
他的话还没说完,马厉手里的断魂钉还没等砸下去。
“嘭——!!”
一声巨响,不是墙,是门!
那扇薄皮铁插销根本不禁使唤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给踹开了。
门板子“咣当”一声撞在墙上,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土。
一个黑影裹着外头的寒风就冲了进来,动作快得像头猎豹。
马厉和林英瞬间绷紧了,跟两只被惊了的耗子似的,一个举着钉子,一个攥着铜钱,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可来人身上没有半点阴气,反倒是一股子烟草跟汗水混合的呛人味道。
“操!你们俩兔崽子是真能作啊!”来人压着嗓门骂了一句,声音又急又躁,“老子前脚走,你们后脚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嫌命长了是不是?!”
是老白!
昏暗的灯光下,老白那张布满风霜的脸跟块老树皮似的,眼睛里全是血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老白同志!”
林英又惊又喜,差点没喊出声来。
“别他妈叫了!”老白一把薅住一个人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此地不宜久留,整个招待所都醒了!再不走,咱都得交代在这儿当花肥!”
马厉脑子转得快,被他拽着往外跑,还不忘问:“那纸条……锅炉房的刘成……”
“诱饵!钓你们这种愣头青的!”老白头也不回地骂道,“刘成他们早就不在那了!现在是计谋,懂吗?调虎离山!赶紧跟上,青玄子道长在安全的地方等着咱们!”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马厉心头那点刚燃起来的火。
也是,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老白没带他们走正门,而是领着他们一头扎进了走廊尽头一间堆满破烂杂物的储藏室。
他三下五除二地掀开地上几块烂木板,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地窖口。
“快!从这儿走!”
一股子发霉的土腥味扑面而来,马厉和林英没有半点犹豫,跟着老白就跳了下去。
地窖不高,底下连着一条狭窄的土道,估计是以前挖的防空洞。
三人弓着腰,在里头疾走,只能听见彼此粗重的喘息声和脚下踩着湿土的“噗嗤”声。
马厉心里头的疑云却越来越重。
这老白,来得也太巧了。
他们这边刚要破墙,他就踹门而入。
更让他心里头发毛的是,自打老白出现,他手腕上那串引魂藤,就彻底安静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之前那种被毒蛇死死缠住的剧痛,消失得无影无踪。
按理说,这是好事。
可马厉却觉得,这比疼着还难受。
就好像,你走在狼群里,周围的狼都不冲你嚎了,反倒是个个咧着嘴冲你摇尾巴。
“老白同志,”马厉喘着粗气,故意落后半步,跟老白并排,“您咋知道我们出事了?”
老白目不斜视,声音在黑暗的甬道里显得有些发闷:“我给你们的引魂藤,是子母扣。你们那边有大动静,我这边的母藤就会发烫。感觉到不对劲,就赶紧回来捞人了。怎么,信不过我?”
这话说得天衣无缝,合情合理。
可马厉还是觉得不对劲。
他瞥了一眼老白的手腕,那里也戴着一串同样的藤链,但在黑暗中,那藤链却像是死物,没有半点该有的阳气波动。
土道不长,也就百十来米。
尽头是一扇破败的铁门,老白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摸黑就把锁给打开了。
一股新鲜但冰冷的空气灌了进来,外面竟是一条偏僻的死胡同。
胡同口正对着一片居民区,这个点儿,家家户户都熄了灯,死一般沉寂。
“跟紧了,别出声,也别东张西望。”老白压低了声音,像只狸猫一样,贴着墙根就蹿了出去。
马厉和林英不敢怠慢,紧随其后。
鸡鸣镇的夜晚,比想象中还要诡异。
天上没月亮,也没星星,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风吹过那些老旧的电线杆子,发出“呜呜”的怪叫,像是有无数冤魂在半空中哭。
路过一户人家的院墙时,马厉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那院墙的墙头上,蹲着一个黑影。
那黑影的轮廓像个人,但姿势极其古怪,西肢着地,脑袋耷拉在胸前,一动不动。
马厉的心猛地一跳,刚想提醒,走在最前面的老白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脚下步子丝毫不乱,仿佛那墙头上空空如也。
林英显然也看见了,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手下意识地又摸向了怀里的铜钱。
老白带着他们七拐八拐,专门挑那些没有路灯的土路走,最后在一座独门独院的空宅子前停了下来。
这宅子比招待所瞧着还破败,大门上的红漆都掉光了,露出底下干裂的木头。
门上贴着一张早就褪色发黄的画像,画像的眼睛位置,正好被雨水冲刷出两道黑色的泪痕。
“到了,这里是绝对的安全区。”老白说着,再次用钥匙打开了门上的大锁,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摩擦音。
院子里杂草丛生,足有一人高。
正对的堂屋门窗紧闭,窗户纸破了好几个洞,黑乎乎的,像是怪物的眼睛。
“进来吧,青玄子道长在里面等急了。”
老白率先走进院子,推开了堂屋的门。
马厉和林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疲惫。
虽然这地方看着瘆人,但总比那个处处是“规矩”的招待所强。
两人跟着走进了堂屋。
屋里一股子浓重的灰尘味儿,借着老白手电筒那点昏黄的光,能看见屋里的家具都用白布盖着,墙角结满了蜘蛛网。
正中的墙壁上,还挂着一条红色的横幅,上面的标语己经看不清了,只剩下几个模糊的墨印。
“这……”林英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有些疑惑,“老白同志,我师父他人呢?”
老白“咔哒”一声,把堂屋的门从里面反锁了。
他没有马上回答。
他背对着两人,站在屋子中央,肩膀微微耸动着,像是在笑。
马厉心里的警钟在这一刻被敲到了最响!
他一把将林英拽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己经将断魂钉死死攥住,钉尖对准了老白的后心。
“老白,”马厉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白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来。
手电筒的光从下往上照着他的脸,把他脸上的沟壑映照得如同深渊。
那张原本看着还算憨厚朴实的老农面孔,此刻,嘴角却咧开了一个极其夸张的幅度,几乎要咧到耳根子。
他的眼睛里,再没有了之前的焦急和急躁,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戏谑的黑暗。
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让人头皮发麻。
“我?我当然是来接你们的‘同志’啊。”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字一句地说道:
“至于青玄子……别急,你们会在底下团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