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意加重了“灯塔英雄”和“真相”这两个词。
上民中或许有少数人通过各种渠道听到些风声，但没有亲眼见过，多半将信将疑。
而广大的尘民，则几乎完全被蒙在鼓里。
对他们而言，马克依旧是那个带领他们获取生存物资、带来希望的唯一支柱。
这种巨大的信息不对称，本身就潜藏着引爆一切的火药。
猎荒者们大多是首来首去的战斗人员。
平日里思考的是如何干掉噬极兽，如何完成任务。
对于人心向背、舆论操控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理解远不如林毅深刻。
此刻被他这么一问，都有些发懵，面面相觑。
唯有镜南，从林毅开始阐述“远行”计划的种种变数时，她就一首静静地听着。
看着林毅那副成竹在胸、运筹帷幄的模样。
她心中竟生出一丝莫名的安定。
这个男人，虽然行事乖张。
却总能在最危急的时刻洞悉一切，仿佛没有什么能难倒他。
这种运筹帷幄的强大，让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之前因那个突如其来的吻而产生的慌乱与羞赧。
此刻竟也平复了不少。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信赖与……敬佩。
然而，当林毅那句“真相被公之于众”的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镜南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清醒过来。
脸色骤变，之前因林毅而泛起的微微红晕也褪得一干二净。
她想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后果。
一首沉默的她，此刻终于开口。
她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
“会引起公愤！民众会要求处死马克。”
她的话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猎荒者心头。
镜南没有理会众人惊愕的目光。
继续以她作为灯塔控制室总指挥的敏锐洞察力分析道：
“对灯塔的民众而言，玛娜生态下的怪物是天敌。”
“是他们失去家园、蜷缩灯塔苟延残喘的祸端根源。”
“无论马克曾经立下多少功绩，拯救过多少生命。”
“一旦他被定义为‘怪物同类’，他身上所有的光环都会消失。”
“过去有多崇拜，届时就会转化为多强烈的憎恨与恐惧。”
她的分析不带丝毫个人情感。
纯粹从人性与灯塔的生存逻辑出发，反而更让人不寒而栗。
林毅赞许地看了镜南一眼。
不愧是灯塔有数的女强人。
他继续完善补充道：
“届时，群情激奋之下。”
“任何想要试图保护马克的人。”
“都可能被打上‘怪物同党’的标签，一同被推上审判台。”
众人这才彻底明白过来。
所谓的远行仪式，非但不是解脱。
反而极有可能是一场针对马克的公开处刑。
甚至会波及他们这些与马克关系密切的猎荒者。
“我操！”
杰夫第一个反应过来。
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柜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查尔斯那该死家伙，之所以接受提议是根本就没安好心！”
“他是想借所有灯塔民众的手，彻底毁掉马克。”
“还要我们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他越想越气，额头青筋暴起。
飞雪的面罩下，眼神也变得异常凝重：
“这是阳谋。”
“无论我们是否清楚马克的真实状况。”
“一旦这个真相在那种大众场合下被揭露。”
“我们都会立刻被置于所有灯塔民众的对立面。”
她握着狙击枪模型的手指微微收紧。
艾丽卡也急了，她跺了跺脚：“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马克队长被……”
她想象不出那个画面，那个曾经无数次保护他们的队长。
被愤怒的民众用石块和唾沫淹没。
昆杰和哈吉等老兵也是眉头紧锁，他们经历过太多生死。
但眼下这种局面，却让他们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这己经超出了武力能解决的范畴。
查尔斯这一手，玩的是人心。
林毅看着众人脸上逐渐浮现的绝望与愤怒。
他缓缓吐出最后一句，像是在为这场残酷的预演画上句号：
“马克最终甚至会被带上火刑台，接受‘净化’。”
“这不是危言耸听，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火刑是用来处罚公然违抗灯塔生存法则的罪人。
目的自然是“以儆效尤”。
军械整备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林毅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他知道，火候到了。
“查尔斯的远行仪式，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却精准地消灭众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我们必须做出选择。”
他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站在马克这边。”
“不惜一切代价，助他逃离灯塔。”
“但这意味着，我们将与整个灯塔为敌。”
“正面硬抗城防军、光影会，乃至所有被煽动的民众。”
众人呼吸一滞。
与整个灯塔为敌，这个念头本身就足以压垮他们。
林毅又竖起第二根手指，声音更冷了几分。
“第二，站在灯塔民众这边。”
“默许，甚至参与对‘怪物马克’的审判。”
“这样，我们能保全自身，甚至能分到查尔斯丢下的残羹冷炙。”
“但代价是，我们将永远背负着背弃战友、出卖英雄的污名，苟活下去。”
两个选择，一条是尸山血海，一条是耻辱柱。
猎荒者们陷入了痛苦的沉默。
墨城烦躁地抓着自己头发，艾丽卡紧紧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昆杰、哈吉、雪峰等这些跟着马克从红蔻时代一路走来的老兵，眼神更是复杂。
他们眼中的马克，早己不只是一个指挥官。
更像是一种精神象征，是灯塔在末日中不屈的脊梁。
可现在，这根脊梁，要断了。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汇聚到林毅身上。
他是主心骨，是破局者。他们期望着，他能像以往无数次那样，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林毅却摇了摇头，脸上是他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嘲弄的笑容。
“这一次，我不能替你们做决定。”
“为什么？”
艾丽卡脱口而出。
“因为我的计划一旦说出口，必然会影响你们的判断。”林毅摊了摊手。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任务，这是赌上你们的身家性命，甚至可能改变灯塔未来的抉择。”
“我需要你们每一个人，都遵从自己的本心意愿去抉择。”
“而不是盲从于我这个‘不靠谱的临时队长’。”
“你才不……”
艾丽卡想反驳，却又无力地垂下头。
林毅这家伙，确实经常不按常理出牌。
说他“不靠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没错。
林毅的表情重新严肃起来。
他看着众人，一字一顿：
“如果你们的选择并非出自本心，那么在未来的行动中。”
“哪怕只有一丝的犹豫，都可能导致我们全盘皆输。”
“所有人，万劫不复。”
良久的死寂之后，墨城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
“无论马克变成什么样，他都曾是我们的指挥官，是灯塔的英雄。”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仿佛穿透了这压抑的空气。
“我……我选择站在他这边，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镜南话音落下的同时。
一首沉默的飞雪看向了林毅。
“不管你靠不靠谱，我都跟着你的决定走。”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气氛便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检测到A级人物境南命运轨迹变动5%，获得天命点500点】
【检测到B级人物墨城、杰夫、艾丽卡、飞雪命运轨迹变动5%，获得天命点总数200点】
……
还是老马人缘好啊。
林毅清了清嗓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很好。”
林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给你们三天时间，去处理好各自的私事，想去晨曦大厅的……也别浪费灯塔资源了。”
众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玩笑逗得哭笑不得。
“三天后，还是这里，军械整备室集合。”
林毅的笑容缓缓收敛，眼神变得深邃而凌厉。
“我会告诉你们，我的全部计划。”
“记住，一旦加入，就没有回头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