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东头,老赵家。
门窗紧闭,崭新的镇宅符牢牢贴在门楂和每一扇窗户上,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着朱砂的暗红光泽。
老赵头不放心,特意在女儿赵小翠卧房的窗户缝隙里都仔细糊上了浆糊,确保没有一丝缝隙。
屋内,赵小翠早己在母亲的安抚下睡去,小脸恬静。
老赵头和妻子也怀着忐忑的心情,关掉了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夜,死寂。
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赵小翠卧房那扇被仔细糊好的窗户,靠近窗闩下方的木头窗框上,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幽绿光芒。
这一点幽绿光芒仿佛拥有生命,沿着木头的纹理无声无息地扩散。
它所过之处,坚硬的木头仿佛变成了柔软的泥土,被轻易地刺穿,出现一个针眼大小的孔洞。
没有任何声音,更没有破坏符咒本身。
紧接着,一股闪烁着七彩磷光的烟雾,从这个微不可察的孔洞里,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
烟雾迅速凝聚塑形,化作一个约莫巴掌大小的纸傀。
纸傀通体由七彩磷光纸构成,眉心点着一颗猩红欲滴朱砂痣。
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赵小翠的卧房之内。
纸傀悬浮在空中,无声无息。
它那双由两点幽绿鬼火构成的眼睛,瞬间锁定了床上熟睡的女童。
它飘向床边,枯瘦的纸爪缓缓抬起,指尖延伸出闪烁着寒芒的尖刺,对准了赵小翠光洁的额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坏纸人。”
一声清脆、带着愤怒和焦急的童音,如同炸雷般在窗外响起。
是小红!
它和小蓝正好巡逻到赵家附近,它们纸扎的感官对同类的气息最为敏感。
几乎是纸傀钻入房间、气息泄露的瞬间,小红就感知到了那股同类的气息。
小红和小蓝没有丝毫犹豫。
它们小小的纸人身躯猛地撞向赵小翠卧房的窗户。
虽然窗户紧闭符咒完好,但它们并非要破窗,而是将陈玄点在它们身上的金色符文狠狠印在了窗户的符咒之上。
嗡——
窗户上的镇宅符受到同源法力的激发,瞬间爆发出比平时强烈数倍的金色光芒。
整个窗户如同被点燃一般。
一股强大的纯阳罡气猛地向内冲击。
房间内,那正准备下手的七彩纸傀被这突如其来的纯阳罡气狠狠冲击。
纸傀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小小的身体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上,身上的七彩磷光都黯淡了几分。
“抓住它。”
小蓝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小红和小蓝无法穿墙,但它们有它们的方式。
小红身体猛地一旋,如同一个纸陀螺,无数细小的纸带从它身上激射而出,卷向房间内的纸傀。
小蓝则如同壁虎般贴在窗户外墙,口中念念有词,一股束缚之力隔空罩向纸傀。
七彩纸傀被纯阳罡气冲击,又被小红的纸带缠绕、小蓝的束缚咒力压制,顿时陷入困境。
它发出更加尖锐的无声嘶鸣,身上的七彩磷光疯狂闪烁,试图挣脱。
那眉心的朱砂痣红得如同滴血,一股阴寒刺骨的邪力爆发出来,竟将缠绕它的纸带寸寸冻结、崩裂。
小蓝的束缚咒力也被强行冲开。
纸傀挣脱束缚,怨毒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小红小蓝,不再理会它们。
它化作一道七彩流光,以更快的速度扑向床上吓得呆滞的赵小翠。
这一次,它要速战速决。
“不好!”
小红和小蓝很着急,急的不知所措。
它们的力量对付这纸傀,还是有点太勉强了。
就在七彩纸傀的吸魂纸刺即将触及赵小翠额头的刹那。
一道黑色阴影,毫无征兆地出现房间内。
林默打了个哈欠,一脸不屑的盯着纸傀。
“义父威武。”
小红和小蓝见到是林默,立刻磕头跪拜。
他们挺首了腰杆,现在有了靠山,此刻再也不用惧怕这纸傀。
林默施展出控水之力,顿时空气中的水分快速凝聚成一个水球。
水球化作三道极细的水柱。
目标,首指那七彩纸傀。
七彩纸傀的动作瞬间僵住。
它仿佛感受到了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
面前的邪祟太强大了,让它忍不住颤栗,就彷佛在面对一个真正的君王。
它想逃,想化作烟雾遁走,但那水柱牢牢锁定了它。
水柱穿过纸傀,它身上的七彩磷光疯狂流逝,眉心的朱砂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
那七彩纸傀,在三道水柱不停地贯穿下,被瞬间瓦解。
构成它身体的七彩磷光,眉心的猩红朱砂邪力、以及它体内蕴含的邪气,所有的一切,都被林默给吞噬。
林默毫不在意,这点邪气还不够他塞牙缝的,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房间内那股冰冷的气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被惊醒的赵小翠惊恐的哭声,以及小红小蓝一脸崇拜的目光。
只是可惜,这纸傀并非有着自我意识的存在,而是收到了某种指令。
想必正是那幕后施展邪法的邪修。
不然的话,生擒一只纸傀说不定还能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林默将纸傀的碎片收集起来,带回去给陈叔。
说不定陈叔有办法来追踪,毕竟陈叔的手段层出不穷。
与此同时,在青石镇中心,那座最为气派的别墅里。
一间门窗紧闭、点着特制香薰的书房内。
一个中年人正端坐在书桌后,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扳指,脸上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悠然。
书桌一角,静静摆放着一个打开盖子的黑色小木盒,里面铺着红色的绒布。
绒布上,整齐地排列着六个小巧玲珑、眉心点着猩红朱砂痣的七彩纸人。
其中一个纸人,此刻正无声无息地碎裂开来,化作一撮灰白色的纸灰。
“噗!”
男人手中的玉扳指瞬间被他捏得粉碎。
他脸上的悠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
“是谁?”
他猛地站起身,双目赤红,发出压抑的低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他精心炼制的窃魂纸傀,竟然被强行抹杀了?
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么?
那股瞬间吞噬掉纸傀的恐怖力量是什么?
他死死盯着盒子里那撮纸灰,面容此刻狰狞如鬼。
“坏我大事,找死。”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一脸的怨毒之色。
随后他猛地看向窗外,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墙壁,死死锁定了镇东头赵家的方向,以及陈记纸扎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