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思索片刻,语气变得凝重。
“你说的这种情况都不太像。”
“不太像?”
林默一愣。
“嗯。”
陈玄缓缓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柜台。
“普通的记忆剥夺,往往会有施术的痕迹残留。”
“比如被施术者可能会感到头痛、精神恍惚。”
“或者对那段被抹去的记忆产生强烈的违和感和空白感,就像做了一场梦,知道缺了点什么,但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
他顿了顿,看向林默。
“但你说那孩子,丝毫没有这些迹象,更像一个记忆被重置的人偶。”
“重置的人偶?”
林默咀嚼着这个词,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陈玄欲言又止,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犹豫。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罢了,那种邪门歪道,早就该绝迹了。”
“或许是老头子我想多了。”
他口中的“邪门歪道”是什么?
能让陈玄这种见多识广的老江湖都讳莫如深,甚至不愿提及的邪术,会是什么?
但看陈玄不愿深谈的样子,林默也不好追问,只能将这份疑虑压在心底。
就在这时,店门口的光线微微一暗。
一个约莫三十多岁,满脸愁苦和焦虑的男人,牵着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
男人头发凌乱,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看上去很不好。
他身边的小男孩,穿着还算干净的衣服,但小脸苍白,眼神空洞。
小男孩首勾勾地看着地面,紧紧抓着父亲的手。
与送货男人的儿子不同,这孩子更像是魂不守舍。
“陈老板?”
男人声音沙哑,目光在陈玄和林默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陈玄身上。
“您是陈玄陈老板吗?”
“我是镇东头老李家的,李栓柱。”
“这是我儿子,小名狗娃。”
他轻轻推了推身边的小男孩,但孩子毫无反应,依旧低着头。
“我就是陈玄。”
陈玄站起身,脸上的凝重稍稍收敛,换上了一副沉稳表情。
“李兄弟,什么事进来说吧。”
李栓柱连忙拉着儿子走进店里。
他目光在店里那些花花绿绿的纸扎品上扫过,带着一丝恐惧。
尤其是看到两个纸人露出的诡异笑容,整个人都感觉如坠冰窟。
“陈老板,求您救救我家狗娃吧。”
李栓柱的声音带着哭腔,突然对着陈玄就要跪下。
陈玄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他。
“李兄弟,别这样。有话慢慢说,孩子怎么了?”
李栓柱被搀扶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指着身边木然的孩子。
“我家狗娃他丢魂儿了。”
“三天前的晚上,睡得好好的,半夜突然就坐起来了,眼睛瞪得老大,首勾勾的,嘴里还念念叨叨说着听不懂的话,然后就往外走。”
“他娘拦都拦不住,后来走到院子里,一下子就栽倒了,醒过来就成这样了。”
“不哭不笑,不说不闹,喂他吃饭就张嘴,问他啥也不理,就跟魂儿没了一样。”
他越说越激动,浑身都在颤抖。
“我们请了隔壁村的赵婆子来看,说是被拍花子拍了魂,得找高人叫回来。”
“陈老板,听别人说您是咱镇上最有本事的人,您一定有办法的。”
“求求您救救孩子吧,多少钱我都给。”
李栓柱声泪俱下,那份绝望和父爱让林默都为之动容。
在这个男人身上他看到了林九渊的影子。
他看向那个叫狗娃的孩子,果然如李栓柱所说,眼神空洞,表情木然,对外界刺激几乎没有反应,就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陈玄在听到李栓柱的描述时,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浑浊的老眼猛地一缩,死死盯住狗娃那空洞的眼睛,又极其隐晦地扫了一眼孩子垂在身侧的小手和衣襟。
林默注意到,陈叔的瞳孔似乎缩了一下。
按照他对陈叔的理解,这件事恐怕不简单。
陈玄没有说话,只是眉头锁得更紧,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陈老板,您看…”
李栓柱见陈玄沉默,更加不安,声音都带着颤抖。
陈玄深吸一口气,脸上的凝重瞬间收敛,恢复了之前的沉稳。
他拍了拍李栓柱的肩膀。
“李兄弟,别急。孩子这情况确实像是受了惊,魂魄不稳。”
“叫魂的法子,我倒是略知一二。”
“今晚亥时(晚上9-11点),你带孩子过来,就在我这铺子里,我试试看,能不能把孩子走失的魂儿给叫回来。”
“真的?”
李栓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得又要跪下。
“谢谢陈老板,您的大恩大德,我李栓柱做牛做马报答您。”
“先别谢太早,成不成,还得看天意和孩子自己的造化。”
陈玄摆摆手。
“记住,亥时,准时过来。”
“回去给孩子吃点安神的东西,别让他再受惊吓。”
李栓柱千恩万谢,拉着依旧木然的狗娃离开了。
店铺里再次恢复了寂静,但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重压抑。
林默看着陈玄紧锁的眉头,忍不住问起来。
“陈叔,那两个孩子一样的么?”
“不一样。
”陈玄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
“狗娃这症状,是典型的丢了魂,三魂七魄中至少有一魄离体或者受损,所以才浑浑噩噩,失了神智。”
“叫魂,引回离体的魂魄,是有可能恢复的。”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林默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另个孩子他更像是丢了记忆,魂魄还在体内。”
“两个孩子会不会有联系?”
陈玄没有回答,只是走到柜台后,开始默默准备东西。
他从一个上锁的抽屉里取出一个通体暗红色的小铃铛,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符文。
这是引魂铃,专门用来叫魂的法器。
又拿出几根特制的、混合了多种香料的安魂香。
最后,他铺开一张裁剪好的黄裱纸,用朱砂笔,凝神静气,在上面勾勒起繁复玄奥的符文。
林默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他能感觉到陈玄身上散发出的凝重气息,比之前对付血尸时似乎还要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忧虑。
陈叔肯定发现了什么。
这件事让他都感到了棘手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