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巨响。
厚实的木台剧烈晃动,上面的颜料罐、笔架哗啦啦掉了一地。
那个刚刚画好脸谱的纸人武士被震倒,猩红的眼珠滚落在地。
陈玄却看也不看,他佝偻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仰起头,喉咙里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嗬嗬声,浑浊的老泪,竟不受控制地从那布满血丝的眼眶中滚落。
林默愣住,从来没有看到陈叔这个样子。
“二十年了……”
陈玄的声音嘶哑哽咽,充满了无尽的悲怆与悔恨。
“这帮天杀的畜生,阴魂不散,连那等绝地都不放过。”
“还要布下邪阵,滋养邪物,祸乱人间。”
他猛地低下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林默。
“这是一群妄图颠覆阴阳、以亿万生灵为祭品,妄图称霸世界的疯子。”
陈玄的声音陡然拔高,似乎在回忆。
“他们当年找上我,要我加入,用那邪法帮他们炼制邪器。”
“我陈玄虽然干的是阴间买卖,但心中有尺,行事有度,岂能与这等邪魔为伍。”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那段被尘封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们抓走了我的儿子,他才七岁。”
“生辰那天,穿着好看的衣服,还说要帮我给纸人画眼睛。”
陈玄的声音破碎不堪,老泪纵横。
“他们把小宝吊在城隍庙的横梁上,脚下点着引魂灯,用传音玉告诉我。”
“要么入盟,要么就看着我儿子的魂魄被那灯一点点熬干。”
铺子里死寂一片,只有陈玄压抑到极致的声音。
“我守在那庙外三天三夜,看着小宝越来越虚弱。”
陈玄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自责。
“我试了所有法子,闯不进去,破不了那邪阵,最后……”
他猛地闭上血红的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缓缓道。
“我听见小宝最后喊了一声爹,然后就再也没了声音。”
两行浑浊的血泪,顺着陈玄枯槁的脸颊滑落。
他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佝偻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扶着木台才勉强站稳。
“此仇不共戴天,后面我隐姓埋名,可惜并没有找到这邪修组织的任何蛛丝马迹。”
“小子,你看到了他们的标志,卷入了他们的布局,这就是命。”
陈玄看着林默,这祭灵偶乃是至邪之术。
往往这种至邪之术诞生出的至邪之物,乃是最好的祭品。
虽然夏青璇和林九渊不肯交代林默胎死腹中的原因,但是隐隐之间他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但愿他的猜测是假的……
林默在思索,这么说他的死很有可能就是和这邪修组织有关。
只是他父母到底怎么与这邪修组织产生瓜葛,看来还得找机会问问他们。
“我明白了,陈叔。”
林默说道,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刻他有一种迫切变强的渴望,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守护自己,守护住父母。
陈叔很不幸,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死在面前无能为力,他不希望看到同样的事发生在他身上。
所以他必须要变得足够强大。
至少得拥有对抗危险的能力。
自那日起,陈记纸扎铺的日常,悄然发生着变化。
林默不再仅仅满足于整理材料和算账。
他开始主动请教陈玄,希望能够得到更多运用体内魂力的方法。
扎纸人,成了林默新的“功课”。
陈玄丢给他一堆废弃的竹篾骨架、彩纸和浆糊桶。
“想学的话,就从最基础的骨架扎起。”
“手要稳,心要静,每一根竹篾的弯曲,都关乎纸人能否站得稳,动得灵。”
陈玄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少了往日的漠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认真。
这看似简单的手艺,对魂体状态的林默而言却是巨大的挑战。
他无法像陈玄那样首接用手指操作,只能依靠日益精进的控物能力。
一缕魂力如同最灵巧的无形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细长的竹篾。
经过多次尝试,终于将竹篾弯曲成特定的弧度,再用魂力粘上浆糊,与其他竹篾粘合。
最初,骨架歪歪扭扭,浆糊涂得到处都是,刚粘好就散架是常事。
魂力的消耗巨大,维持精细操作更是对心神极大的考验。
但林默没有放弃。
每一次失败,他都仔细感知骨架的受力点,调整魂力的输出方式和角度。
他魂识强大,学习能力惊人,进步速度远超陈玄的预期。
“若是将自己的本事传授给林默,相信一定会发扬光大。”
陈玄摇了摇头,自己的想法太可怕了。
他怎么能将自己的本事交给一个刚认识没多少天的邪婴。
几天下来,一个简陋的小纸人骨架便在林默魂力的操控下初步成型。
虽然还无法与陈玄那些栩栩如生的作品相比,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操控魂力进行精细作业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对魂识极好的锤炼,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越发得心应手。
与此同时,那白玉碗中剩余的水眼石碎末,也被林默一丝丝、极其谨慎地吸收炼化。
每一次吸收,都伴随着魂体被淬炼的剧痛,但随之而来的,是魂力感知范围变得更加广阔。
他的魂体在瓷偶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
远远看去,他的魂体最高可达到三米,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小巨人。
对此林默也很是疑惑,他的身躯己经凝实到一定程度了,再也无法精进。
随着阴煞之气入体,没有继续对他的魂体进行淬炼,反而开始壮大他的魂体。
这个巨大的魂体貌似并不是他的本体,反而更像是他的一部分,如同他的左膀右臂一般十分听话。
他想凝聚出来,这巨大虚影便会显化出来,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陈叔,这是怎么回事?”
林默开始询问陈玄,毕竟陈玄知道的多。
陈玄看着林默那三米高的虚影,首接愣住,如同见了鬼一般。
“卧槽,你怎么会法相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