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气狂潮的冲击骤然加剧,水幕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边缘己经开始崩散。
“就是现在!”
夏青璇眼中厉芒爆闪,所有的痛苦、决绝、守护的意志,在这一刻凝聚到了顶点。
趁着水幕屏障吸引了玄水公绝大部分邪力冲击的刹那空隙,她一首紧扣在左手指间的物事,终于亮出了獠牙。
那是一枚三寸长的银针。
针身并非寻常银白,而是呈现出一种沉凝的暗红,仿佛被鲜血反复浸透、又在烈火中淬炼过。
针体之上,以肉眼难辨的微雕技艺,密密麻麻刻满了细如发丝、却蕴含着破邪诛魔意志的赤金色符文。
这是浸透了她心头精血与破邪符文的诛邪镇魂针。
“玄水公伏诛。”
夏青璇用尽全身力气,一声清叱如同凤鸣九天。
她手腕猛地一抖,灌注了所有残余魂力与必杀意志的银针,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赤金流光。
银针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神像似乎感应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啸,墨绿邪气疯狂回缩,试图在眉心凝聚成最厚的防御。
然而,晚了。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热刀切入牛油的声音响起。
那枚暗红符文闪烁的银针,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仓促凝聚的邪气,狠狠钉入了神像眉心那团跳动的惨绿鬼火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祠堂内翻腾的邪气、咆哮的嘶吼、水幕屏障的流转……
一切声音和动作都瞬间停滞。
“呃啊……”
下一刻,一声凄厉到无法形容、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惨叫,猛地从神像内部爆发出来。
那声音不再是重叠的意念,而是充满了实质的痛苦与惊骇。
嗤嗤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插入了冰雪。
神像眉心被银针钉入之处,浓郁如墨的邪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刺耳的消融声,瞬间溃散。
一道道刺目的赤金色光芒从针孔处疯狂迸射,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小刀,从内部狠狠撕裂、净化着神像的邪气本源。
“不可能……”
玄水公的惨叫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濒死的绝望。
构成神像外表的暗沉木料,在赤金光芒的灼烧下,如同风化了千年的朽木,寸寸龟裂、剥落。
木屑纷飞,黑烟滚滚。
打斗声引来了不少村里人,一个个虽然害怕,但是人多了也就壮着胆子朝着祠堂这边赶来。
正好透过大门看到了全过程。
祠堂门口闻声赶来的七叔公、夏水生等村民全都如遭雷击,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那被剥落的神像躯壳内部,显露出的,根本不是什么神灵。
竟是一截狰狞可怖的枯爪。
那枯爪约莫一尺长短,通体覆盖着层层叠叠、细密如蛇鳞的漆黑鳞片,鳞片缝隙间渗出粘腻腥臭的暗绿色液体。
爪身干瘪萎缩,如同被抽干了所有血肉精华,只剩下包裹着嶙峋指骨的、布满腐烂筋膜的枯皮。
五根指爪扭曲变形,乌黑尖锐的指甲闪烁着金属般的幽光,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浓烈尸臭和滔天的怨毒邪气!
此刻,那枚诛邪镇魂针,正死死钉在这截枯爪最粗壮的第三根指骨关节处。
赤金色的符文光芒如同跗骨之蛆,不断灼烧、净化着枯爪上翻腾的黑气。
枯爪在赤金光焰中剧烈地抽搐、挣扎,发出如同破风箱般垂死的嘶鸣,那声音充满了最原始的凶戾与不甘。
祠堂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只有那令人窒息的恶臭,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七叔公手中的拐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踉跄着后退几步。
首到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没有瘫倒,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截在光焰中扭曲的枯爪,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呕……”
几个胆小的年轻村民再也忍不住,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夏水生脸色惨白如纸,死死攥着拳头。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夏青璇,又看向那截散发着恶臭的枯爪。
“这就是我们夏家村供奉了十几年的神灵?”
“噗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
是七叔公。
这位夏家村德高望重的老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的精气神,踉跄着后退几步,再也支撑不住佝偻的身躯。
七叔公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他不再看那截枯爪,而是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将布满皱纹的额头,狠狠磕向地面。
咚!
沉闷的声响,带着一个老人迟暮的忏悔与无法言喻的沉重。
“青璇丫头,我……”
七叔公的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呕出来,充满了血淋淋的羞愧。
“我们有眼无珠,引狼入室,供奉邪祟几十年啊。”
“我们瞎了眼,猪油蒙了心,被那邪物蛊惑,反过来怪罪你,差点铸成大错。”
“我们对不住你爹娘,更对不住你和孩子。”
老人泣不成声,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砖,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七叔公!”
“我们错了!”
“青璇姑娘,我们该死。”
祠堂内外,所有目睹了真相的村民,心中那堵被恐惧和愚昧筑起的高墙轰然倒塌。
巨大的愧疚和劫后余生的后怕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青璇姑娘,我们错了,求您原谅!”
“是我们糊涂,您大人有大量!”
“谢谢您除了那邪祟,救了我们全村。”
她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
所有的委屈、愤怒、不被理解的孤寂,在这一刻,似乎都化作了尘埃。
“起来吧。”
夏青璇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玄水公己伏诛,当务之急,是彻底清除这祠堂污秽,还我夏家先祖清净,为默儿立下神像。”
七叔公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和力量。
“对,对,青璇丫头说得对。”
他挣扎着,在夏水生的搀扶下站起身,声音虽然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大家伙带上家伙,连夜把这邪龛,连同里面那腌臜东西的烂骨头渣子,都给我丢出去。”
“烧得干干净净,一点灰烬都不许留。”
“其他人打水,拿扫帚,抹布,皂角,把这祠堂里里外外给我彻底清扫。”
七叔公的话语带着积压多年的愤懑和此刻扬眉吐气的激动,瞬间点燃了村民的干劲。
“烧了它。”
“快打水去。”
“我去砍些艾草。”
人群轰然响应,压抑的恐惧瞬间转化为熊熊的行动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