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梓熙初到京西时,距离高考仅剩短短三个月。她翻出冷卓替她精心整理的复习资料,开启了日夜奋战的备考模式。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以优异成绩被京师大汉语言文学专业录取。自踏入大学校园起,她便像上紧了发条的机器,一门心思扑在赚钱上,只为尽快还清那笔沉甸甸的债务。
如今,冷卓毫无预兆地再度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将她好不容易沉淀下来的心湖搅得波澜西起。
此刻,穆梓熙仍蹲在地上,冷卓的身影逐渐清晰地闯入她的视线,思绪这才缓缓收拢。
冷卓修长的手指递过一串钥匙,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不过是丢了把钥匙,怎么魂儿都跟着丢了?”
穆梓熙强逼着自己从回忆的旋涡中抽离,望向冷卓的目光里,藏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眷恋与珍视。
其实她丢的哪里是钥匙,分明是那个曾经与她心意相通的冷卓啊,而她竟亲手弄丢了他。
她接过钥匙,转身迈向楼梯。冷卓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嗓音低沉而蛊惑:“不邀请我上去坐坐?我可实在无处可去。”
穆梓熙这才想起,这个时间地铁多半己经停运,街头路障重重,他也回不去家,于是急忙开口:“要是不嫌弃,就上来歇会儿吧。”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五楼台阶,每走一步,冷卓都仿佛穿越回二十年前的旧时光——那栋父亲创业前居住的老楼,黑暗又闭塞。
“你在这儿住多久了?”
“三年。”短短一个数字,却让冷卓心头一颤。
整整三年,她竟然在这个小地方度过,他的心顿时感到一顿顿撕扯,胸口憋闷。真不知道这几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说话间,他们己抵达门口,穆梓熙打开房门,按下电灯开关,五十平米的小屋顿时亮堂起来。
屋子虽逼仄,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两室一厅的格局,客厅尤为狭窄,冷卓刚落座沙发,穆梓熙便只能局促地站在一旁,空间的逼仄让两人稍一靠近便会产生肢体接触。
“想喝点什么?有咖啡、豆奶……不过晚上喝咖啡容易失眠,还是给你泡杯奶茶吧。”穆梓熙边说边转身走进厨房,围裙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冷卓从沙发上起身,开始打量这个承载着她三年生活的小窝。门口整整齐齐摆放的女式衣物与鞋子,屋里没有男人存在过的痕迹,两个房间分立厨房两侧,看来她应该有个女室友,另一侧女生物品不多,女室友应该是不常住这边。
冷卓缓步穿过客厅,目光被其中一个敞开的房间吸引。
屋内墙上挂着两张醒目的照片:一张是少女时期的穆梓熙依偎在父亲肩头,笑容灿烂;另一张则是她与任舒雅的合影,背景是京西著名的西海公园,照片崭新,像是近期拍摄的。
穆梓熙端着热气腾腾的奶茶从厨房出来,正撞见冷卓驻足在她房间门口,目光紧锁在照片上。
“忘了告诉你,我和任舒雅合租。”
“你们感情倒还是这么好,她今天怎么不在。”
“哦,她出差了,搞建筑的,经常出差。”
“你住这儿,你男朋友也放心?”
男朋友?穆梓熙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大概还误会自己与高启东的关系。
“我没有男朋友。”她语气平静,心底却泛起一丝苦涩。
“空窗期?”冷卓的声音里带着探究与嘲讽。
穆梓熙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眼中满是愧疚:“对,空窗期。”
冷卓眼光炙热,接过她拿过的奶茶,喝了一口,在她房间转了一圈,化妆桌上,那个褪了色的五彩同心结歪斜的挂在雕花兰上,只一眼,冷卓眼神便定格不动。
“美术作业,至于品鉴十年吗?”看着那个褪了色的红心,冷卓会心一笑。
“哦,这个嘛?”穆梓熙低头,半晌没说来原因,她想解释她只是想留个纪念,又一想那个雨夜对他的伤害,字字都历历在目。
“今晚我回不去了,收留我一晚”冷卓见她不说话,眼神炙热的看着他,顺手脱下外套搭在椅子一角。
穆梓熙攥着衣角,犹豫道:“可我这里不是很方便,怕你住不惯。”
“你能住三年,我住一晚怎么不行”冷卓挑眉,语气深沉,眼里尽是心疼。
她不再争辩,转身走进卧室。手指抚过床头泛黄的旧照片,喉头微哽。匆匆叠好散落的衣物,将敞开的抽屉逐一扣上,又把常用的笔记本、卸妆水一股脑抱到客厅茶几上。
“要不你睡我房间,我去住她那儿?”她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
“这还差不多。”冷卓倚着门框,看着她局促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你……要洗澡吗?”话出口才意识到不妥——她的睡衣对冷卓来说显然不合身,家里也找不出男士用品。
正懊恼时,楼下便利店的招牌突然在脑海中亮起。
“楼下有24小时便利店,你等我!”
不等他回应,她抓起手机就冲出门。夜风吹得她发梢凌乱,可满脑子都是冷卓躺在她床上的画面,脸颊不由得一阵阵的绯红。
她气喘吁吁地抱着购物袋回来,薄荷味的男士沐浴露、炭黑条纹睡衣、新牙刷……她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卫生间,镜子里映出自己泛红的脸颊。
转身时,正撞见冷卓倚在门口,目光扫过她怀里剩下的包装袋,笑意漫上眼底:“这么费心?”
穆梓熙别开脸,耳尖发烫:“谁让我收留你了”
冷卓伸手接过她手中剩余的包装袋,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穆梓熙像是被烫到般迅速后退半步。他盯着她躲闪的模样,喉结动了动,转身走进卫生间时丢下一句:“借你毛巾用用。”
水流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穆梓熙坐在客厅沙发上,机械地刷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却一个也看不进去。为了掩饰心里那份悸动,她无意识的打开了电视。
三年来,她早己习惯了单身,此刻连空气里都浮动着令人窒息的暧昧因子。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二点,她起身倒了杯水放在卧室床头柜,又鬼使神差地把自己最厚的被子抱起放到任舒雅房间里。
卫生间门突然打开,蒸腾的热气裹挟着冷冽的薄荷香扑面而来。
冷卓穿着稍显宽松的睡衣,发梢还滴着水,水珠顺着脖颈滑进领口,穆梓熙慌忙低头,唯恐一个眼神让冷卓看出她心底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