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车去福田吗?”
烈日炎炎下,刘一杆焦急地站在国道旁,不停地向过往车辆挥手示意。汗水早已湿透了他的衣衫,但他却顾不上擦拭一下,因为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拦下一辆车,哪怕只是捎带自已一程也好啊!
想当年,他从县城前往阜阳火车站时,也是这般在路上拦车搭讪的。那时候运气还算不错,总有好心的司机愿意顺路载他一程。所以这一次,他天真地以为还能像以前一样顺利搭上便车。然而,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
尽管他用尽全力挥舞着手臂,甚至差点就要跪下来哀求路过的司机们了,可那些司机要么对他视而不见,呼啸而过;要么稍稍减速,摇下车窗打量一番后又迅速加速离开。尤其是当他操着一口蹩脚的塑料普通话与司机交流时,更是无人理睬。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清晨一直等到正午时分,刘一杆依然没能成功搭上一辆车。他感觉自已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在了这个酷热难耐的路边,而头顶上那颗炽热的太阳似乎随时都会将他彻底融化掉。
其实,期间,并不是完全没有车子停下来过,而且,开往福田方向的车辆也不在少数。
只不过每当有车停下,司机们一看到刘一杆手里拎着个破旧的蛇皮袋子,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整个人看上去邋里邋遢、蓬头垢面不说,一张嘴还带着一股子孔乙已般迂腐的酸臭味儿,立马就变了脸色。
他们会毫不客气地冲刘一杆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
“我这车不去福田,你赶紧下去再等等吧!”
然后,不等刘一杆反应过来,便一脚油门扬长而去,只留下一阵呛人的汽车尾气和满脸失落的刘一杆呆呆地立在原地。
好不容易才有一辆拉生猪的回头货车缓缓驶来,最终在路边停下。
这一次,那位司机并未像之前那些人一样断然拒绝,而是打开车门,冲着站在一旁眼巴巴望着的刘一杆喊道:
“上来吧!不过只有个四面透风的硬卧专座哦——我这是猪笼子啦!”
刘一杆闻言大喜过望,二话不说便爬上了车,然后蜷缩起身体钻进了那散发着阵阵异味的猪笼子里。
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觉得无比幸运和感激,觉得今天运气不错,终于遇到了贵人!
“谢谢师傅!”
“怎么谢我?”前面的货车司机大声地嘟囔着,“我要不是看你实在可怜,才不会拉你呢!我这可是回头车,本来不想载人的。这样吧,你随便给包烟钱意思一下就行了!”
刘一杆却面露难色,低声回答道:“大哥,我真的没钱啊……”
话虽这么讲,但他此刻已经铁了心要赖在车上,就算打死他也绝对不会再下去了。
于是紧接着,又补充,:“要不这样,等咱们到了福田之后,我去捡些垃圾卖点钱,一定给您买一盒利群烟回来!”
听到这话,货车司机不禁有些气恼,愤愤地发动车子骂骂咧咧起来:
“谁稀罕你那用捡垃圾换来的破烟啊!”
“呼……”随着一阵轰鸣声响起,货车重新上路,向着目的地疾驰而去。
这辆货车的终点站位于福田郊区的一家大型养殖场。
当车子抵达后,刘一杆赶忙从猪笼子里钻出来,一路小跑来到车头位置,想要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好心搭载自已一程的货车司机。
可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突然就感觉两只粗壮有力的大手分别抓住了自已的左右胳膊,紧接着整个人便如同小鸡一般被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
刘一杆惊恐万分地抬起头来一看,只见眼前赫然站着两名身材魁梧、身穿胶皮吊带服装的彪形大汉。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两人便不由分说地将他直接扔进了旁边的猪圈之中。
“哈哈……”货车司机伸出头,对刘一杆狞笑道,“哪能让你白坐车,给我姐夫干几天活!”
刘一杆做梦也没想到,自已的福田发展之路是从猪圈开始的!
他就这样在货车司机姐夫的猪圈里,埋头苦干了足足一个月之久。
时光漫长,他眼中所见之物,不是肥头大耳的猪,就是臭气熏天的猪舍环境。
这里是一家高度自动化的养猪厂,所有的管理人员都舒适地居住在塑料板房中,只需盯着监控屏幕便能掌控全局。
而偌大的猪圈之中,却仅仅留下了他——刘一杆一人,每日负责清理那数不清的猪圈。
一旦遇到需要处理的情况,便会有广播声响起,指示刘一杆前往特定编号的猪圈,去铲除那些顽固地粘附在地板、墙壁以及各个角落处,任凭水流冲刷也难以去除的猪粪。
整整一个月啊,他几乎与世隔绝,别说与人交流了,就连个人影都未曾瞧见!
至于饮食方面呢,则和猪所食用的并无二致,唯一不同之处在于,他的饭菜还额外多出了几根火腿肠,这些食物都是通过传送带从另一端传送过来的。这是老板对他工作的点赞和赏赐!
起初的时候,刘一杆心里十分抵触,怎么能跟猪吃同样的东西呢?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饥饿感如潮水般袭来,让他最终不得不放下那份坚持。
当他小心翼翼地尝了第一口之后,竟然惊奇地发现,这些看似粗劣的饲料吃起来不仅丝毫不会塞牙,反而有着一种甜丝丝的口感,竟有些像咀嚼着甘蔗渣一般。
再到后来,凭着自小贫穷的摸爬滚打,和初中基本物理知识,
他才知晓原来这些所谓的饲料,其实是由那些陈年发霉的玉米、各类粮食,再混合上五花八门的饲料添加剂,以及令人闻之色变的瘦肉精等原料精心研磨制作而成的。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其所含有的蛋白质、维生素以及矿物质的种类和含量,居然远比人类日常所进食的普通食物还要更为丰富多样。
加上有着火腿肠的调味,他在猪圈与猪同吃同住,倒是没有人叨扰他的清静!
没人说话,他担心出去会普通话水平下降,于是对着墙壁自已给自已说话练习,有时唱两句豫剧《打金枝》:
老皇爷坐江山,风调雨顺,满朝中俱都是忠良贤臣。
只是那可恶呃
刘瑾坏秧子可恨,
把我锁在这猪圈!
要是等我出栏去,
定会让你们的尸首来见!
带强带强带带强……”
一个月后,皮肤黝黑,身体强壮的刘一杆从猪圈里被放出来,满身肥膘,像头直立行走的种子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