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幽昀站在城中最高处的至高点上,看着下面的人在厮杀,他转过头去,妘无尘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壶酒,端着一个酒盏斜倚着靠在墙边,并不是很在意地自斟自饮着。
“妘无尘,你也来看看,这下面厮杀,横尸遍野,血气冲天,你难道不想……不想拯救他们吗?”凌幽昀试图唤醒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妘无尘。
妘无尘眸中闪过一丝红光,眼前已然是战场厮杀的场景,随后闭目,再度睁开眼睛,“确实残忍万分,但这是战场,倒也算是寻常”。
“你!”
凌幽昀觉得有时候根本搞不懂妘无尘,有时觉得她心善,有时又觉得她心狠如铁,忍不住继续开口,“我们重活一生,难道就不应该荡平天下不平之事吗?”
妘无尘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走到凌幽昀面前,向下观望了一眼,“你觉得两军对垒,哪个是正?哪个是邪?咱俩需要去荡平谁?”
凌幽昀僵硬的转移了的话题,“妘无尘,有时候你……你真的很讨厌,我这不是担心离柯失去腿嘛,要不要去救他?”
“好”,妘无尘答应的很干脆。
凌幽昀还被这个“好”字给小小的惊了一下,“真的吗?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在这里喝酒呢。”
“我只是说好,但是要救的话,你去救”,妘无尘这话说完,凌幽昀便再次感受到自已的身体里充盈起的灵力。
那是妘无尘分给自已的灵力,但每一次体会这种灵力都会使凌幽昀多一分困惑,它得来的太简单了,仿佛只要妘无尘一个念想,凌幽昀便能顺理成章的得到。这与修真世界的法门是相悖的,如若都是这般简单的获取他人灵力,便也没有那些剑走偏锋的歪门邪道了。
只要妘无尘给,凌幽昀便能得到。
那么反过来,妘无尘要,凌幽昀的灵力是不是就一定会被拿走?
凌幽昀摇了摇头,想这些无关紧要的干什么,妘无尘肯定不屑于从自已身上拿走灵力。
况且,凌幽昀此刻有更严峻的问题要处理,因为他跳进了自已挖的坑,他才不想去战场里走一遭,拼死拼活的救下离柯,就算是美男子也不想救。所以凌幽昀狡辩道,“我现在的身体,还是个小孩子,怎么去战场救人?”
妘无尘侧着脑袋,斜睨了他一眼,大发慈悲道,“我允许你幻化成我的模样。”
“你!”
凌幽昀感觉妘无尘就是故意跟自已对着干,非得要在这种事上气自已,她才顺心如意。
但充盈了灵力的凌幽昀也选择继续观望,一边观望,还一边给旁边饮酒晒太阳的妘无尘分析起来,“现在咱们看到的这一波,其实离柯的军队如果是从那个角度去打的话,应该会很容易取得胜利,你看,只要把那个小高地拿下来,对于这场战役,会是一个突破口。”
“那你就去吧”
凌幽昀只来得及听到妘无尘的这么一句话,就感觉身体已经腾空而起了。
——
那是一个小巷,两军已经在那里争夺了有三天的时间,有时候是下午被这边攻下,下午就被那边抢了回去,有时候白天属于这里,夜晚就属于对面。
凌幽昀被妘无尘扔下的时候,他是站在了一处高墙之上,两边对垒的士兵恰恰都能看到他,看他一个小孩站在那儿,突兀又显眼。
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小孩,躲开!”
也不知道是谁先射出了一箭。
随即,凌幽昀周身散发出了灵力的光芒。
两军之兵便都顿悟了,有修道者要入局了。
但现如今,谁都不知道他是哪一边的。
两边的兵士们就像是在看一颗仙果,看它要坠落到哪一边。
当凌幽昀背对着离柯的军队,正面直视敌方时,他听到了背后传来的欢呼声。
随即,凌幽昀便真正的进入了战场之中。
他成了离柯这边的眼睛,他能够看见敌方的每一个趴伏着、躲藏着,准备偷袭的人,他也能看见每一个即将发射的箭簇。
而他,只要稍微动动手中的灵力,死亡就能够准确命中他想要的那个人。
从远处遥望战场和站在战场之中的区别是很大的,当你亲眼见到一个人的痛苦的死亡,便会生出许多午夜梦回时难以磨灭的心魔。
你会看着一个士兵的愤怒,冲锋,被击中,然后身体不受控制的歪倒,变得孱弱,眼神中的杀气也会涣散,最终像一把在田间里被薅起的草,被人随手扔掉,然后倒在那儿,渐渐的枯黄,失去生机。
离柯这一方的军队越来越上头,他们冲锋着,被灵力庇护着,犹如杀红了眼的恶魔,这一刻,凌幽昀失去了善恶的分别能力。
因为他们都是在夺取生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这一刻的当下,失去了一切的前因后果,会使人困惑于生死,困惑于这一刻的正邪之分,因为无论正亦或是邪,所做的全都是掠夺他人的性命。
凌幽昀甚至觉得自已有刹那的软弱,怀疑自已到底在做什么?
“守心”
妘无尘的声音以心音的方式传了过来。
——
最终胜利的时候,凌幽昀呆呆的立在那儿,他感觉自已被这场战役猝然间迷失了心智,失去了判断。
因为他清楚,他只是来这场战役捡漏的,他只是为了离柯一个人而来,他为了将他献给妘无尘,让他成为一个……
一个什么呢?
凌幽昀有一丝迷惘,他明明应该是一心一意地踏上修真之路,利用上一世的记忆和经验,勤修苦练,提升自已的能力,搜罗各色奇珍异宝,将美人左拥右抱,得证大道,以便这一世能够飞升上界。
那他现在是在干什么呢?在凡世间,为了一场战争,充当着马前卒的角色,去近距离的目睹杀戮,这……这合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