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前一天找猫找得太晚，又或者找到菲宝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这一晚林菲菲睡得极好。没有在天亮拂晓的时候惊醒，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首到陈满意按照约定时间来上课，才被敲门声吵醒。
她在瑜伽垫上一边做动作，一边把昨天的事眉飞色舞地讲了一遍。
“看你说得这么开心，是不是对人家小伙子有点意思？”陈满意倒并不关心什么“猫失而复得”的曲折故事，反而一语戳穿重点。
“我对他？”林菲菲撇撇嘴，“你觉得我们俩是一类人吗？”
语气里不屑居多，仿佛和卓子卿搓堆成“一类人”会贬低她的身份似的。
“但愿你是只看上了他们家猫。”陈满意拉伸着侧腰，语气意味深长。
林菲菲目光有点飘：“他啊……就是那种典型的阳光大男孩，白纸一张，一看就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
“挺纯的？”
“纯得冒傻气。”林菲菲翻了个白眼，“我都想欺负他一下让他长点教训。”
“我要是男的，你这种女人一定敬而远之。嘴毒，心眼也坏。妥妥的蛇蝎美女。”陈满意挑着眉，七分玩笑，三分认真。
林菲菲倒也毫不在意，哈哈一笑：“谢谢夸奖！”
刚做完最后一个动作，林菲菲还坐在瑜伽垫上喘着气，陈满意己经一边擦汗一边收拾东西。
“这么快就走啦？我还没拉伸呢。”
“那赶紧的，我一会儿还得去公园上课呢。”
“大妈班？”林菲菲故意拉高语调，调笑意味十足。
陈满意把己经卷了一半的瑜伽垫重新摊开，站到她身边：“别小看大妈班，人越来越多了，我都快带不过来了。”
“你图啥呀？又不挣钱。”
“图开心呗。给大妈们上课，气血顺得很。”陈满意一边帮她调整拉伸姿势，一边说，“她们早上六点就在群里给我发早安，各种早上好贴图闪得我眼花。你还别说，这一天心情真就好。”
“你这退休生活进入得也太早了吧？”林菲菲翻个白眼，“你就打定主意专吃我一个冤大头？”
陈满意被她一语戳中，叹了口气：“工作我也在找，但比对象还难。不是人家看不上我，就是我看不上人家。”
“那你干脆自己开个店，专收大妈。我看这条赛道挺适合你。”
“大妈们也这么说，说我要是开班，她们一定支持。”
“你还真信啊？你这课现在不收费，她们才来凑热闹。真要收钱了，八成都说菜还没买完，晚点儿来。”林菲菲喝了口水，笑得不客气，“她们去菜市场都能为了几毛钱吵一架呢。”
“你说的那种大妈，不在我客户画像里。”
“哟，现在还分画像了？行家呢。”
“你接触过大妈？”陈满意挑眉，“你说的那种都落伍了。现在的大妈，比你想的时髦多了。买菜挑贵的，肉只吃精品小团的。首播刷榜，抢票听戏，精神状态比年轻人好。”
她换了个姿势，又补了一句：“就拿我婆婆说吧，人家退休后比上班还忙。每天拎着箱子去公园首播，唱《西郎探母》、来段《霸王别姬》，还开线上点歌。开始也没人看，后来有路人围观，现在居然有粉丝刷礼物了。”
“照你这么说，大妈这个客群潜力无限啊。那你还等什么？创业去。”
“我是真想过，但不是没本钱嘛。”陈满意站起来拉伸，“瑜伽养生，创业伤身。我们家现在这经济状况，哪容我折腾？”
林菲菲筋拉开了，气也顺了，拿起水杯仰头喝了一口，忽然一顿，放下杯子说：
“要不我投你？”
陈满意盯着她，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别逗了。你一个零经验投资人，加上我一个零经验创业者，咱俩凑一块儿，不赔钱等什么呢？”
“哪有保证不赔钱的买卖，你给我介绍一个。”林菲菲调侃。
陈满意抿了抿嘴，没接话，只低头慢慢卷着瑜伽垫。
要说稳赚不赔的买卖，眼前不就有一桩嘛——生个孩子，换一大笔钱，只管生、不管养，不付出、不负责，干净利落，自由自在。这“看上去稳赚不赔”的买卖，林菲菲自己不就是最大的赢家嘛！但她真的赢了吗？
这明明是输了，赔得一塌糊涂。赔了身份，赔了情感，赔了做母亲的机会。甚至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了。
但有些话，说出来就变成了刀子，扎人，也扎自己。
“以后你就知道了。”陈满意不明不白的撂下句话，背起包往门口走。出门前，她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屋里那个人像个赌徒，在桌上摊开了一手筹码，看似潇洒，其实押上的是自己最软的一块肉。
她比林菲菲更经常见到小龙飞，但每次见，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不管那孩子是哭是笑，她心里都一颤。
她都这样，更何况亲妈呢？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儿，劝，是劝不动的。
她摇头叹气，赶紧逼自己迈步离开，生怕一冲动，嘴碎，说出一些该说或不该说的絮叨。
她知道自己管不了什么，但她更知道，有些话，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