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动作下来，谢煜平日里清淡风流的面容一下子变得铁青，的确是不说话了。
司临渊也半敛着眸子，在昏暗的马车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路无言，马车驶进了鸿胪寺。
司临渊安置好谢煜等人的住处，适才准备离开，却听见谢煜道:“上京的风光本世子还没有见过，今儿个午宴之后还望九千岁能够过来领本世子玩玩。”
司临渊道:“世子想玩，自然是却之不恭。”
一旁的俟河清看的只顾着瞪眼生气了，只是他心中自然清楚，若是司临渊要回南朝，那么通过云鸾这条路己经不可能了，就只能借着淮安侯世子。
是以也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反倒是司临渊看到他这样幼稚生气的样子，主动的去拉他的手，将他带离鸿胪寺。
进了马车，司临渊适才问道:“还生气?”
俟河清道:“没有！谁和那个听不懂人话的东西生气。”
他这样置气又死不承认的模样，倒是让司临渊失笑出声。
他轻声道:“殿下这么生气，是因为臣日后会和他有什么瓜葛吗?”
“司郎日后能和他有什么瓜葛！这辈子司郎的身子这样好，哪里还需要找他那个人面兽心狗屁不通的假神医治病。”
俟河清一时气急，口不择言地说道。
司临渊又道:“原来如此，那殿下生气也理所应当了。”
俟河清忽然反应过来。
他首愣愣的盯着司临渊，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但是司临渊的脸始终苍白胜雪，殷红如血的唇微微上扬。
深黑的眼睛一片明澈。
俟河清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扎了一下，尖锐的刺痛感从胸口传来。
“司郎，”
他呆滞的，缓慢的说道:“你都知道了。”
司临渊去摸他的脸，道:“殿下应该是清楚臣幼时是生长于南朝皇室的，但是殿下可能不清楚，臣的母亲，当初如果没有爱上臣的父亲，将会是整个南疆最优秀的圣女。”
南疆位于南朝最南端的一片水沼深林之中，其中世世代代生长着崇尚巫蛊之术的巫族人。
和大烨难以抵抗骑着铁骑的雁北匈奴一般，大楚也难以抵抗操控巫术的南疆巫族。不过和匈奴不同的是，巫族人世世代代安置于南疆，不愿意侵犯大楚。
因为在他们眼里，除了南疆有那样湿热的气候，其他的地方，都不适应他们最喜爱的蛊虫生活。
司临渊的母亲，也就是大楚的先皇后，和云鸾的母亲，同样也是一对双生姐妹花。
司临渊的母亲名唤宋轻怜，温婉娴静；而云鸾的母亲名唤宋轻霜，英姿飒爽。
她们是整个南疆人人都夸赞的双生花。
只可惜宋轻怜在年少时遇见了彼时还不是皇帝，以游侠身份来南疆游历的云钦——司临渊的父亲。
她那时还不知道云钦的身份，甘愿为了他抛下了南疆圣女的竞选资格。
后来云钦给她在大楚安排了一个世家嫡女的身份，成功娶到了他。
娶了宋轻怜不久，大楚先帝就突然暴毙而亡，大楚皇室血脉向来稀薄，先帝未曾诞下过一儿半女，而先帝也只有一个亲生姐姐荣华公主。
荣华公主对皇位不感兴趣，她的儿子谢煜也对皇位没有兴趣，适才落到了先帝的堂弟云钦身上。
云钦重情，封宋轻怜为后，却在当日，被己经成为了南疆圣女的宋轻霜打破。
宋轻霜携女云鸾，出现在二人面前。
迫于南疆的施压，云钦不得不纳宋轻霜为贵妃。
没有人清楚，宋轻霜那个孩子是怎么样来的，但是经过检验，那的的确确是南疆圣女与大楚皇帝的女儿。
司临渊斟酌了一下，才慢慢开口:“臣幼时被养在暗室，但是母亲不愿意让臣就这样过一辈子，曾经想要让南疆人接臣回去。”
南疆圣女离开了南疆，南疆虽然同意甚至是向南楚施压了，但是他们还是缺一个圣女。
或者说，留着南疆人最纯正血脉的孩子。
大楚有条不成文的规定，继承皇位的孩子不能沾染南疆的巫蛊之术，宋轻霜一心想要云鸾继承大楚皇位，自然是不会让她成为南疆圣女。
而司临渊不一样，他不需要继承皇位，是以先皇后宋轻怜想让他回南疆当那个圣子。
是以她会去教司临渊南疆最隐秘的巫蛊之术，其中就有略提一笔的重生之术。
司临渊道:“臣曾经问过母亲，这样的术法，怎么会有人使用。”
宋轻怜那时候弹了一下小云渊的脑门，温温柔柔的笑了:“当初的那位圣子，据说是想要让自己心爱的人再次活在世上，才捣鼓出来的这东西。”
司临渊与宋轻怜相似的眉眼开始重叠，他慢慢的说道:“只不过这东西太过邪门，需要用上巫族上万人的性命，那位圣子确信自己没有弄错，他的爱人的确重生了，只不过是回到了……十年之前。”
“他杀了那么多巫族人，巫族人自然是群愤难平，纷纷想要将他拉下神坛。”
“但是能够研究出重生之术的南疆圣子，又岂是那样好杀的，那位圣子带领着手下的爪牙，杀了一个又一个的南疆人。”
那时南疆最大的一次内乱，三万多的南疆人，一下子就死了两万多。
司临渊的声音有些寒凉:“最后那位圣子自杀了，不是因为他对抗不了剩下的南疆人，而是因为他又凑够了一万人，可以回到十年之前去找他的爱人了。”
俟河清听到这里感到一阵疑惑，道:“这也太扯了，愿意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爱人，就屠戮了自己族人上万。”
毕竟，一整个巫族，也不过就三万多人而己。
司临渊笑笑，不以为意道:“一段简史罢了，谁知道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巫族人岂止会允许他存在。”
况且，重生之术，只有圣女或者圣子那一类在南疆至高无上的人可以施展。
忽然，俟河清紧紧的抱住司临渊，没头没脑地说上一句:“早知道当初朕就把南疆人全杀了。”
如果这事是真的，那么他相信自己，那个前世的元安帝，也愿意为了让司临渊重生，而赔上南疆所有人的尸骨。
甚至是全天下人的尸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