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球状闪电被固定在空中，城市中的局面稳定了下来。
广场上，伊卡森拿着仪器，抬头伸向天空，一边看着读数一边点头。
“...某种类似于量子纠缠的效应，”他嘀咕道，“『核心』的辐射让他们的大脑产生了变异，而他们通过这种变异与主聚变能构成的能量实体进行共鸣，从而完成对球状闪电的操控。”
“这也算是信仰吗？”一旁的近卫团成员嘀咕。
“或许算是吧，”伊卡森无奈地摇了摇头，“至少，若不是带着对神的信仰，谁会把自己关进反应炉里，任由自己的大脑变异呢？”
“的确如此。”
“我的力量也是变异给我的！”一旁路过的辛格将军大喊道，“我就不相信什么神！去他妈的变异，我的皮肤都变成了石头！”
“......”
战场一角，小小的篝火旁，阿莉安温找到了西格莉德。
少女在篝火边磨着自己的匕首，神情淡漠、专注。
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向阿莉安温。
“你没事。”西格莉德点头。
阿莉安温在她的身旁蹲了下来，快速打量了一下她的身体，旋即猛地抓住她的肩膀。
“为什么要那样做！直接跳下穿梭机，和自杀有什么区别？”她的声音有些大，吓得西格莉德微微一抖。
“凶我做什么...”西格莉德别开脸。
“我能保证我们一起逃出去的！”阿莉安温说道，“你没必要这样牺牲自己，你的生命有那么不值钱吗？在做出这种危险的行动之前，至少和我商量一下吧？”
西格莉德呆呆的，她似乎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阿莉安温这般质问，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
看着她这副又呆又愣的模样，阿莉安温叹了口气，道：
“...没受伤吧？”
“小伤，”西格莉德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要紧。”
“那可是『灰烬猎人』，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阿莉安温难掩言语中的惊讶。
西格莉德朝着不远处抬了抬下巴，阿莉安温转头，发现那里站着一名神圣骑士、
她轻轻叹了口气，在西格莉德的身旁坐了下来，望着篝火。
“下次不要这样莽撞了，虽然我对『叠加之影』的承载能力有限，但如果只是短时间超载的话，是不至于陷入失控与疯狂的，我完全能保证我们一同撤离。”
“为什么？”西格莉德问道。
“嗯？因为我的机体还是能耐受一些...”
“不是问这个。”
西格莉德转头，直视着阿莉安温的眼睛。
“为什么要因为我选择牺牲而生气？我们并不熟悉，也没认识多久。”
“你是呆还是蠢...？”阿莉安温揉了揉太阳穴，“不论如何，我们都是一条战线上的伙伴，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容忍伙伴不经过讨论就选择牺牲自己。”
“这样啊...”西格莉德若有所思，“我还以为你们哈芙洱伽德都很冷血无情呢，毕竟你们可是来自『高天庭』的高等生物。”
“万物皆有灵，只要拥有灵智的，便不分高低贵贱，哈芙洱伽德可不玩血统那一套。”阿莉安温摇头。
“这和我听到的不太一样。”
西格莉德看向篝火上正被炙烤的东西：那是一只烤乳猪...至少看上去像是猪。
“我的父亲告诉我，高天庭的使者向来自视甚高，他们独行在寰宇间，将自身的使命视作世间的唯一准则。”
“那你认为，我像是那样的人吗？”阿莉安温轻声道。
西格莉德又一次将目光落在阿莉安温的脸上，看了许久，旋即轻轻摇头：
“不像是。”
她停了一下，又补充道：
“但父亲也告诉过我，外面的人总是善于伪装自己，不要因为只言片语便轻信他人。”
西格莉德这一番发言有些把阿莉安温逗乐了，她发现，这名塔瑞克部落的女战士比起一名残酷的蛮荒信徒，更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天真，无邪，蠢蠢的。
“你的父亲听起来很严厉。”阿莉安温蜷缩起膝盖，双手抱膝，头搭在膝盖上，笑眯眯地看着西格莉德。
“非常严厉，”西格莉德挪开目光，看向篝火上的烤乳猪，“他给我很多很多训练，教我战斗，教我人生道理，几乎没有喘气的机会。”
“你战斗起来的确很厉害，”阿莉安温点头，“你的父亲把你教得很好...所有塔瑞克家庭都是这样的吗？尚武？”
“或许吧，”西格莉德低声道，“但其实，时间久了，真的很累。”
“困在这艘小小的星舰上，不论怎样都会厌倦的啊...”
阿莉安温抬头看向天空，那六颗聚变球状闪电正悬在空中，温柔地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甚至盖过了引擎管道所发出的次级聚变光芒。
整片天地都化作了纯粹的幽蓝色，这让阿莉安温想起了一次任务途中所经过的行星：那颗行星位于一颗蓝色白矮星的轨道上，地表怪石嶙峋，不见一丝植被，俨然是生命的禁区。
只差一点，这片破旧的城区也将化作生命的禁区。
“......”
西格莉德注视着阿莉安温，许久后，她才轻声开口：
“外面的世界，很美好吗？”
“也称不上太美好，”阿莉安温摇了摇头，“美好与稳定，对于我们的世界而言，不过是短暂的片刻，这片混沌的宇宙总会在美好诞生后的某一刻将其毁灭。”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否认的是，美好一直存在。”
“美好吗...”西格莉德低下头，“我不清楚，从出生开始，我就一直被教育去战斗，我感受不到你口中的美好，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重复地挥动刀刃。”
“你想出去看看吗？”阿莉安温转头，看向头发如火般鲜艳的少女，“去外面？”
她明显看到西格莉德愣住了，那种属于少女的神情又一次流露了出来。
“出去看看...”西格莉德喃喃道。
“嗯，你是一名强大的战士，在战场上奋不顾身，且能为队友牺牲自己，牧神星舰队的近卫团里完全可以有你的一席之地。”
阿莉安温认真地说道：
“我是『天庭圣使号』的舰长，加入我的舰队，你可以随我一同去很多不同的世界，没有任务时便停泊在牧神星的港口——那是一颗美丽的星球，如果你想要感受到美好，那是最棒的地方。”
“你是舰长啊...”西格莉德别开头，“舰长还把自己弄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太莽撞了...”
“别扯开话题，我在向你提出邀请呢。”阿莉安温笑眯眯地看着西格莉德。
西格莉德盯着火焰，看着那只烤炉猪，像是要用目光把它的表皮灼烧成灿烂的金黄色似的。
“肉烤好了。”西格莉德突然说。
“西格莉德？”
“让我思考一下吧，”西格莉德的声音不由得高了一些，然后又突然变小，“就...毕竟我也没那么了解你们，不是么？万一你们和我爸爸说的一样，其实是坏人呢？”
“...原来你爸爸的原句是把我们描述成坏人的啊。”阿莉安温挠了挠头。
“我不觉得你坏。”
西格莉德突然抬起头，认真地注视着阿莉安温。
“你和我想象中的哈芙洱伽德不一样，真的。”
“很高兴能改变你的坏印象，不论它们是怎么产生的。”阿莉安温轻笑。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之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两人同时抬头，只见拉贾正踱步走来，在篝火旁微微欠身：
“感谢诸位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现在感谢还为时太早，我们还没赢呢。”阿莉安温轻笑。
“你的预言能力没有告诉你这次失败吗？莫克萨达？”西格莉德的话语要更刻薄一些。
“预言并没有眷顾我，”拉贾摇头，“抱歉。”
“所以你是不愿意用预言，还是单纯能力失灵了？”西格莉德问。
拉贾没有回答，他微微缓了一口气，说道：
“我与『统一会』的枢机们交换了一些情报，目前看来，整个中心枢纽被摧毁，我们已经没办法通过船舱内部前往上层甲板了。”
“的确没有办法，”西格莉德摇头，“再强大的塔瑞克战士，也不可能通过一片遍布着主聚变能量的污染通道，那和找死无异。”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弹尽粮绝，”拉贾接着说道，“与核心区的能源管道基本上全被奥汀·砂尔玛炸断了，剩下的储备最多只能支撑三个月，届时，我们的有机食物制造器将失去运作能力，我们将无法净化冷却液作为水源。”
“换言之，我们被关在了地狱里。”
“那你的预言呢？它告诉你未来该怎么走了么？”西格莉德皱起眉头。
“西格莉德，不要这么刻薄。”阿莉安温提醒道。
“我不喜欢预言家。”西格莉德耸了耸肩。
“我们所剩的唯一出路，便是将一切赌在一次突袭之上，”拉贾无视了西格莉德的刻薄，“一次，我们必须一次性夺取海都，中心枢纽战役我们低估了奥汀·砂尔玛的疯狂程度，但若是要豁出一切向他发动战争，有一个地方他永远不可能做出和中心枢纽一样的事。”
拉贾说到这里，其实阿莉安温已经猜到了：
“表层甲板？”
拉贾点头：
“黑暗洪流隧道之中，若是大肆释放不稳定的球状闪电，极有可能干扰到隧道稳定性，从而招来彻头彻尾的毁灭。”
“我们需要再度从表层甲板发动战争...若是能成功劝说『统一会』加入我们，我们还能拥有足够的兵力战斗一次。”
拉贾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又一次回荡起了那个预言。
奈妮死在尸山血海之上，头顶的天穹涌动着漆黑——那是深黑隧道的幽光。
他不想让奈妮死，可他知道，莫克萨达应当引导人民：渴望自由的人民。
他要走向那个预言。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