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一声轻笑：“有意思，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对了，替我向顾总问好。”
通话突然中断。
许温放下手机，发现手心全是汗。
杨易瑶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了？”
“美团的人，他们知道调查组的事，正在趁机挖角。”许温简短地说道。
杨易瑶倒吸一口冷气：“这也太快了吧？李卿云才刚被带走......”
“说明他们早有准备，或者说，他们可能就是幕后推手的一部分。”许温开始分析。
他突然想起顾洪提到的“林家”。
如果林家与美团有联系，那么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们通过美团在商业上打压闪城，同时利用调查组在政治上打击顾洪和李卿云。
“许温，你现在不能去见顾洪，太危险了。”杨易瑶抓住他的手臂，
许温轻轻挣脱，语气坚决：“我必须去。”
他拿起车钥匙，大步走向门口。
杨易瑶追上来：“至少让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外面还需要有你在，有什么事情及时联系我。”许温起身往门外走。
说完后，他勉强笑了笑：“别担心，我会小心的。”
随后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员工们三三两两走向食堂，有说有笑，浑然不知一场风暴正在逼近。
许温快步穿过人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赶在调查组之前见到顾洪。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许温看到杨易瑶还站在办公室门口，就那么站在那看着他。
......
李卿云虽然已经被带走，但洪景实业这边却好像并未受到影响。
一切都还在平稳运行。
为了保险起见，许温没走正门，而是走了顾洪曾经告诉他的秘密通道。
通道的入口在一家手机店。
店员看到他后就好像看空气一般，完全当他不存在。
许温快步前往电梯。
输入密码后，电梯飞速上升。
许温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
等坐电梯进入洪景后，他又快速来到顾洪的办公室。
电梯门开，许温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去。
和上次一样，刚一进去他便感觉到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
自从顾星若离开后，顾洪看上去已经完全放飞自我了。
每天都沉浸在烟草和酒精中。
顾洪靠在火炕的墙上，嘴里面正叼着烟吞云吐雾。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抬头，只是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来了？”顾洪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U盘是你给我的。”许温开门见山，毫不避讳。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一开始他和杨易瑶还仅仅只是猜想。
但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
现在的事情和曾经在承逸酒店发生的那一次如出一辙，所有都在顾洪的算计中。
每一件事都是他安排好的。
顾洪听到许温的话后，肩膀微微一动，终于抬起头。
他的表情并无意外，只是略带欣慰地笑着。
许温从未见顾洪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虽然他嘴上没有承认，但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那块存有所有犯罪证据的U盘，正是出自顾洪之手。
“坐。”顾洪指了指火炕，自己则走到酒柜前，给许温也倒了一杯。
酒水在杯中晃动，冰块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许温没有接，只是盯着顾洪的眼睛：“为什么骗我？”
顾洪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和释然。
他放下酒杯，从抽屉里取出一个U盘，和许温收到的一模一样。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按照我想的去做。”
许温的拳头在身侧握紧：“你知道李卿云被带走了。”
“不止是他。”顾洪走到办公桌前，调转电脑屏幕。
上面是一份加密邮件，只有简短几行字：“夏海今早被控制，证据链已完备，行动开始。”
许温的瞳孔猛地收缩。
局势比他想象的更糟。
“调查组掌握了所有证据，洪景的资金问题，学区房项目的腐败，还有......二十年前的事。”顾洪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许温想起U盘里那些关于林家的资料。
“所以你要拉所有人陪葬？”他的语速飞快。
U盘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调查组的势头不可阻挡，再辉煌的过去都会灰飞烟灭。
顾洪已经逃不掉了，他能做的只有同归于尽。
许温瞬间便明白了他的目的。
顾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许温，你相信命运吗？”他突然问道，声音很轻。
许温眉头紧皱：“不信。”
他如果信命，那他早就应该死在宾馆，死在富婆的身下。
而不是再次回到十年前，改变曾经遗憾的一切。
“我也不信，但有些事，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顾洪轻笑一声。
他转过身，眼神瞬间严肃起来。
此时的他好像又重新变成之前那个运筹帷幄的顾洪。
“我活不过三个月，调查组已经掌握大部分证据，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许温突然想起曾经有人告诉兰秋生的话。
现在又出现在顾洪口中。
就像他手中的U盘一样，连那个人都是顾洪提前安排好的。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他快点、再快点。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还是让他呼吸一滞。
“现在调查组还没动我只是怕我狗急跳墙，他们想用更温和的办法解决，我也绝对不能反抗，如果我反抗的话，整件事的性质就都变了。”顾洪的语气非常平静。
他看起来完全不为自己的未来担心。
调查组、李卿云、夏海......等等事情好像都和他没关系一样。
“所以，我必须确保若若的安全。”顾洪继续说道。
许温深吸一口气后问道：“那U盘里的证据？”
“全部都是真的，但关于林家的部分我最近又做了不少补充，他们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报复我的机会，那就一起下地狱吧。”顾洪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许温突然明白了顾洪的计划。
自爆。
用自己作为诱饵，拉所有敌人同归于尽。
既然他活不成，那他就让所有能威胁到顾星若的人都活不成。
借着调查组的手，铲除他想杀的所有人。
“为什么是我？”许温沉声问道。
顾洪走回办公桌前，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信封，递给许温。
“还是那句话，因为若若相信你，而我也开始相信你了，我这辈子说了很多假话，但这句是真的。”
许温接过信封，里面是几张照片和一封信。
照片中的顾星若站在雪地里，笑容勉强却依然美丽。
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语：
【爸爸，我很好，这里下雪了，很冷，请告诉许温，我很想他。】
没有涂黑，没有遮掩。
许温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迹，胸口和鼻子都有点堵。
“她不知道我的事情，但她在信里提到你，每周都提。”顾洪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
许温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就像夏海说的那样。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原来顾洪也一直都在为她的女儿谋划着，为她寻找退路。
“你要我做什么？”许温问道。
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顾洪深吸一口气，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红色U盘。
“这里面是所有证据的最终版本，包括林家的罪证，是我最近收集到的，我要你以若若的名义提交给调查组。”他安排道。
许温猛地站起身：“你要她大义灭亲？”
一切都和他的猜想一样。
“这是唯一能确保她安全的方法，洪景会倒，我会死，所有人都会死，但我女儿必须干干净净地活下去。”顾洪的声音不容置疑。
仅一瞬间，许温便明白了一切。
顾洪的计划很清晰。
让顾星若成为举报者，与洪景彻底切割。
这样即使洪景倒塌，她也能全身而退。
而闪城，将成为她唯一的避风港。
她在闪城还有股份，够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美团和饿了么呢？”许温突然问道。
顾洪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以为他们背后是谁？林家一直在暗中支持美团在临江和金陵围剿闪城。”
他走到许温面前，将红色 U盘塞进他手中：“一旦林家倒下，美团将失去在这边的地头蛇，你的扩张计划将再无阻碍。”
许温低头看着手中的U盘，金属外壳冰凉刺骨。
他想起顾星若站在雪地里的照片，想起她信中的思念，想起她离开时那个决绝的背影。
“如果失败了呢？”他轻声问。
顾洪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不会失败，我已经安排好一切，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顾星若有威胁的人，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了。”
办公室陷入沉默。
窗外的城市车水马龙，仿佛一切如常。
许温握紧U盘，哪怕金属边缘陷进手掌也没有感觉。
“为什么选这条路？”他终于问出心底的疑问。
顾洪能做出这么多谋划，应该很早就知道了调查组的事情。
他有很多钱，能跑、能放下一切远走高飞。
但他最后却选择了留下来。
直面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顾洪走到酒柜前，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十几年前，我为了上位背叛了林家，害死了若若的母亲，现在，该还债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许温从未听过顾洪提起顾星若的母亲。
那个在故事中从未出现的女人，原来是这样离开的。
“她是怎么......”
“车祸，林家人动的手，但起因是我。”顾洪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若若一直不知道真相，我希望她永远不要知道。”
许温突然明白了顾洪的决绝。
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酝酿多年的复仇。
“提交U盘后，你会怎样？”许温直视顾洪的眼睛。
顾洪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解脱：“我自有去处，累了这么多年，我也该彻底休息一下了，好好睡一觉。”
他没有明说，但许温懂了。
这个曾经叱咤临江的男人，已经为自己选好了结局。
“若若回来后......”许温的心中莫名觉得有几分悲凉。
他不喜欢顾洪，顾洪绝非善类。
但他同样也不喜欢英雄迟暮的剧情。
“照顾好她。还有，别告诉她真相。”顾洪拍了拍许温的肩膀，力道很重。
许温深吸一口气，将红色U盘小心收好。
“我会的。”
顾洪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走回办公桌前坐下。
“还有最后一件事，闪城必须立刻切断与洪景的所有资金往来，洪景对闪城的所有投资都是合法的，我已经安排财务处理好了。”他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许温点点头。
顾洪考虑得很周全，每一步都计算好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继续问道：“所以你开除闫茴并不是因为她知道的太多，而是想保护她？”
顾洪脸上露出个无奈的笑：“总要有人背锅，但不应该是她。”
答案不言而喻。
许温没再继续提问。
他轻声说道：“什么时候行动？”
“明天，调查组明天会公布对李卿云的初步调查结果，那是提交U盘的最佳时机。”顾洪看了眼手表。
许温突然想起什么：“夏柠的父亲......”
“夏海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他和我一样，也是为了自己的女儿。”顾洪的眼神变得深邃。
许温想起夏柠今早送来的早餐，想起她红着眼眶离开的背影。
夏柠会恨他吗？
如果她知道父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她......
“别想太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顾洪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许温苦笑一声，站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顾洪突然叫住他。
“许温。”
许温回头。
顾洪站在窗前，背影孤独而决绝。
“谢谢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许温的感觉无比沉重。
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走上电梯。
电梯下行时，许温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胸口闷得发疼。
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顾洪故意借李卿云之名送出U盘，就是为了引他入局。
而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
他抬头望向星空，想起顾星若信中的话。
“我很想他。”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他心如刀割。
许温握紧口袋中的U盘，大步走向停车场。
明天，一切都将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