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温把信接过来，拆开了那封带着淡淡香水味的信。
信纸上的字迹有些凌乱，几处墨迹被水晕开，显然是顾星若一边哭一边写下的。
“对不起，我已经离开了，看到你躺在病床上，我实在没有勇气再待下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别......”
看到信的内容后，许温心头一沉。
他强忍着伤口的疼痛，一字一句地读下去。
“我爸说得对，我继续待在这只会给你带来危险，今天你能为我挡下一刀，明天呢？后天呢？我不想再看到今天这种事情......”
信中提到顾洪安排她离开的原因。
有人正在针对顾家，而她作为顾洪的独女，是对方最理想的攻击目标。
顾星若在信中写道，她必须离开，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更是为了保护许温。
“等我回来，好吗？如果到那时你还愿意等我的话......”
信的末尾，顾星若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就像他们高中时传纸条时她常画的那样。
许温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个笑脸，仿佛能触碰到她写下这封信时的心情。
“杨易瑶，帮我叫辆车。”许温突然开口，声音嘶哑。
“你疯了吗？医生说你至少还要观察三天！”杨易瑶瞪大眼睛。
许温已经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我要见顾洪，现在。”
“可是......”杨易瑶想要阻止。
“现在！”许温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杨易瑶咬了咬嘴唇，最终叹了口气：“我去安排，但你得答应我，谈完立刻回医院。”
一小时后，许温站在洪景实业总部大楼的电梯里。
腹部的伤口随着呼吸隐隐作痛，但他顾不上这些。
电梯直达顶层，门一开，顾洪的秘书已经等在那里。
“许总，顾总在等您。”秘书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惊讶，显然没想到许温会带着伤前来。
顾洪的办公室门敞开着。
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临江的一切在他面前展开。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回头。
“我猜你会来。”顾洪的声音平静得出奇。
许温直接走到他面前，将顾星若的信拍在桌上：“她在哪？”
顾洪这才转过身来。
许温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向来不可一世的男人眼角的皱纹如此深刻，鬓角的白发也比上次见面时多了许多。
“安全的地方。”顾洪简短地回答，随后示意许温坐下：“你伤得不轻，不该来的。”
“少废话，我要知道真相，谁在威胁她？为什么非要她离开？”许温的声音冰冷。
伤口的疼痛让他顾不得什么礼节。
顾洪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没有加冰。
他一饮而尽，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你知道洪景是怎么起家的。”这不是疑问句。
许温点头。
因为那块U盘的缘故，他现在非常了解顾洪。
也知道他曾经做的那些事情。
顾洪在成功上位后，早期做过不少灰色地带的生意，后来虽然洗白，但树敌无数。
他守规矩又不守规矩。
正因如此，他才能走到今天的位置。
“二十年积累的恩怨，现在到了清算的时候这些人，有的想要我的命，有的想要我的钱，还有的想要若若。”顾洪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取出一个文件夹推给许温.
许温翻开文件夹，里面是十几份档案，每份都附有照片。
他认出了几个临江有名的商界人物，还有几位政府官员。
不过里面少了个人。
李卿云。
许温并未提醒顾洪。
“上周，别墅的司机被收买了，上个月，她在外面租的宾馆被人闯入，我派人24小时保护她，但百密一疏，我不能冒险。”顾洪的声音越来越低。
许温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腹部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但他浑然不觉：“所以你就把她送走？不去想想别的解决办法？”
“你以为我想吗？她是我唯一的女儿！但现在的局面，我分身乏术，那些人联手了，政商两界都有，他们想要的不只是洪景，还有我顾洪的命！”顾洪突然提高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许温从未见过的痛苦。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许温看着面前这个突然显得苍老的男人，第一次理解了顾洪的处境。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
“保护她？看看你自己吧许温，闪城现在什么规模？年营收多少？员工多少人？你拿什么保护她？”顾洪冷笑一声。
这句话让许温清醒过来。
是啊，闪城虽然发展迅速，但在那些真正的大鳄面前，还是太弱小了。
“那你的计划是什么？让她躲一辈子？”许温努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
顾洪走到许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忘记若若，继续经营你的闪城，过你的安稳日子。”
“第二呢？”许温直视顾洪的眼睛。
“第二，”顾洪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我要你在一年内，把闪城做成全国性企业，市值至少翻十倍，建立你自己的商业帝国，一个足够强大到保护她的帝国。”
许温愣住了。
一年十倍？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为什么？你有洪景，为什么还需要闪城？”许温询问道。
顾洪走回窗前，背对着许温。
“洪景再怎么洗白，骨子里还是‘黑’的，闪城不一样，它天生就是‘白’的，干净、透明、符合所有监管要求，这才是未来，才是若若需要的保护伞。”
此刻许温终于明白，顾洪初期为什么会全力支持闪城。
他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那些要我命的人，我都能解决，但若若回来后，需要一个全新的环境，一个不受我过去牵连的地方，这就是你的任务，许温，你敢接吗？”
许温没有立即回答。
他的脑海中闪过顾星若的笑脸，闪过与她过去相处过的时光，前世和今生。
画面最后定格在他们在游乐园的最后一吻。
然后他想起了那把刺入腹部的刀，和顾星若惊恐的眼神。
“我接，但我有条件。”许温站起身，尽管伤口疼痛，他的背脊挺得笔直。
顾洪挑了挑眉：“说。”
“我要随时知道若若的安全状况，每周至少一次更新。”许温的声音不容置疑。
顾洪盯着许温看了许久，突然笑了：“成交。不过许温，别以为这是什么浪漫的承诺，接下来的一年，你会面对比今天艰难百倍的挑战，商场如战场，那些人不会坐视你壮大。”
“我知道。”许温平静地说道。
“不，你不知道，李秘书，把星沙项目的资料拿进来。”顾洪走到办公桌前，按下通话键。
几分钟后，秘书送进来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顾洪将它递给许温：“闫茴在星沙遇到麻烦了，当地有人不想看到闪城进驻，已经开始使绊子，这是你的第一道考验。”
许温接过文件，快速浏览起来。
星沙政府原本承诺的优惠政策突然变卦，几家本地企业联合抵制闪城。
“这只是开始，等你真正开始全国扩张，每个城市都会有自己的地头蛇，每走一步都有人想把你拉下来。”顾洪点燃一支雪茄。
许温合上文件，眼神坚定：“我会处理。”
临走前他最后问道：“所以你在这时候开除闫茴也是为了保护她？”
顾洪并未回答，但也没否认。
这便是最好的答案。
离开洪景大楼时，天已经黑了。
许温站在台阶上，望着临江的夜景。
如今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世的顾星若再也没回来过。
因为已经没人能保护她了。
许温管不了顾洪的结局，这不是他能管的。
但他想保护顾星若。
手机震动起来，是万志发来的消息：“许总，江城和天府的团队都到齐了，等您开会。”
许温回复：“一小时后，线上会议，通知所有分公司负责人参加。”
回医院的路上，许温给万志发了条信息：“帮我联系蒋姐、兰秋生和薛业鹏，我要重新调整扩张计划。”
病床上，许温打开笔记本电脑。
原来的五年规划必须压缩到一年内完成，这意味着更激进的扩张，更大的风险，也需要更多的资金。
线上会议准时开始。
屏幕上陆续出现各分公司负责人的面孔：蒋夏青在江城，薛业鹏在天府，闫茴在星沙，兰秋生在金陵，还有临江总部的核心团队。
“各位，计划有变，原定的五年扩张计划，现在调整为一年内完成。”许温的声音十分平静。
屏幕上众人的表情从惊讶到困惑，最后变成担忧。
“许总，这太冒险了，我们的团队建设跟不上这么快的扩张速度。”蒋夏青第一个发言。
“资金链也会出问题。”闫茴补充道。
许温等所有人说完，才缓缓开口：“我知道这很难，但闪城没有选择，从今天起，所有分公司利润的百分之七十用于再投资，暂停所有非必要支出。”
他调出一张新的全国地图，上面标注了二十多个新城市：“三个月内，我们要进入这些市场......”
许温开始给每个人安排任务。
“许总，这么快的扩张，质量怎么保证？”闫茴忧心忡忡地问。
许温的眼神变得锐利：“质量与速度并重，谁做不到，就换人做，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会议持续到深夜。
当最后一个问题解决后，许温关掉电脑，疲惫地靠在枕头上。
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但比起心里的空洞感，这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他拿起手机，翻出顾星若的照片。
屏幕上的她笑得灿烂，眼睛里仿佛有星星。
窗外，临江的夜空没有星星。
但许温知道，在某个遥远的地方，顾星若或许正看着同样的夜空。
这个念头给了他继续前进的勇气。
第二天一早，许温不顾医生反对办理了出院手续。
闪城总部，所有员工都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
许温的办公室不断有人进出，各种会议一个接一个。
中午时分，杨易瑶闯进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许温！你脑残吗？医生说你至少需要休息两周！若若临走前可是让我照顾你！”
许温头也不抬地签着文件：“没时间了。”
“什么没时间？闪城发展得好好的，干嘛突然......”
“杨易瑶，我需要你帮忙。”许温终于抬起头，眼神中的坚决让杨易瑶的话戛然而止。
杨易瑶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说吧，要我做什么？”
“联系所有你能联系到的媒体，我要在两周内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闪城的新战略。”
“什么新战略？”
许温的声音坚定而清晰：“一年内，闪城要覆盖全国所有一线和新一线城市。”
杨易瑶倒吸一口冷气。
“许温......是不是和若若有关？她到底去哪了？”她欲言又止。
自从那天后，她再也没打通过顾星若的手机。
按理说她本应该高兴。
但却还是不自觉担心起来。
许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她去了安全的地方。”
杨易瑶看着许温坚定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点点头：“我去安排，不过许温，答应我，别把自己累垮了，若若......她会心疼的。”
我也会。
杨易瑶在心中默默说道。
许温没有回答，只是重新坐回办公桌前，继续处理那堆积如山的文件。
接下来的日子，闪城以惊人的速度运转着。
新的招聘计划、新的扩张方案、新的融资谈判......
许温几乎住在了办公室，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一周后的深夜，当所有人都下班后，许温独自坐在办公室。
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许温接起电话，心跳突然加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顾洪的声音：“她安全抵达了，第一周情况良好。”
许温握紧手机：“能让我和她说句话吗？”
“不行，太危险，但我可以告诉你，她每天都在问你的情况。”顾洪干脆地拒绝。
许温闭上眼睛，想象着顾星若焦急的样子：“告诉她我很好，闪城正在按计划扩张。”
“我会转达，许温，别让我失望，时间不多了。”
说完后，顾洪便匆匆挂断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