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旁边的刘老西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接诊医生都愣住了。
医生反应过来，对身边的医生说：“查查孟老混的病例。”
医生用电脑输入了孟老混的名字，病例显示却是肺癌晚期。
其实，当初孟红梅带他来看病，他看到孟红梅哭了，就知道自己情况不好。见孟红梅他们在家有意隐瞒自己，也就没有当场说破。离开医院时，他借口去厕所，又回来找主治医生问了一下，才知道自己确实是肺癌晚期，只剩三个月的时间了。
孟老混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也就回家等死了，这也是他从医院回到家后，精神一蹶不振的原因。
是他独自承受了一切。
如果不是到了最后，他还不想告诉任何人——告诉别人有什么用？世上什么都有不公平，唯独死亡是公平的，每个人都会死，他己经坦然面对死亡，只是在静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孟老混躺在病床上，医生给他打上了点滴。他己经没有几天活头了，所有的治疗都是为了减轻死亡的痛苦。
人都会死，但死亡的过程是痛苦的，大多人都是被病痛活活折磨死。
老婆子己经觉得喘不上气来了。别看平时整天和老头子拌嘴，老头子要是走了，最伤心的人依然是她。
刘老西也哭了。
他生性刚烈，一辈子很少哭，但今天看着快不行的孟老混，还是忍不住哭了。
“亲家，你说你得病这么久，怎么就不告诉我？你要早告诉我，我这些日子就多回去看你几次……”
“我知道我帮不上忙，但我每天给你说说话、解解闷也好啊……”
孟老混说：“我不想让大家为我担心，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走。”
刘老西呜呜地哭出了声：“亲家，你别说了，你心疼死我了。”
“亲家，不要这样，人都会死，没有什么可伤心的。”孟老混叹口气，“只是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老西擦擦眼泪：“亲家，你说。”
孟老混缓了口气：“在家养病的这段时间，我一个人静下来想了好多好多。咱们村杨、孟、刘三大家族，自古就争斗不断，谁都恨不得弄死谁家。就因为这个，杨万山、我，还有你，本来都是沿水村长大的娃娃，本该成为一起玩耍的好伙伴，可我们却因为家族的矛盾成了面和心不和的仇人。亲家，你觉得大家一辈子都活在仇恨中，心里痛快吗？”
刘老西摇摇头。
孟老混的想法他何尝没有同感？三大家族虽然争斗不断，但大家最后得到了什么？也只是些不愉快罢了。
孟老混说：“如今，杨万山己经死了好几年了，我也活不了几天了，以后村里就剩下你一个了。我希望你以后把沿水村三大姓的矛盾解开，从此以后再也不要争斗，三大姓团结在一起，一起把日子过好。”
刘老西抿嘴说：“亲家，我答应你，这件事我一定做好，从此沿水村再也没有家族间的争斗。”
“好，我相信亲家能做到。”
孟老混欣慰地笑了笑：“接下来，咱哥俩商量下怎么发送我的事吧。”
“亲家，你别说了。”刘老西不让他说下去，“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咱还活着呢，说什么发送人，多不吉利。”
“你就别逃避问题了，我知道我活不了几天了。”孟老混坚持着说，“村里现在年轻人都去外面打工了，所以我走了，发送的事还得靠你。”
刘老西又哭了。
孟老混喘口气说：“我死后，不要大发送。我想过了，死了死了一百了，再搞那么排场也没什么意思。亲家你多操心，把我简简单单发送了就行了。何况我家梅子如今被坏人弄走了，生死不明，也不知道我死后她能不能平安回来。这是我们老孟家的不幸，所以，我死后更不能大发送了，怎么简单怎么办。”
孟老混说完这番话，就昏迷了过去。
“医生，医生，你快看看，我老头这是怎么了？”
老婆子心急地喊。
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病人进入了弥留之际，赶紧准备后事吧。”
“我的妈呀……”
老婆子一口气没倒上来，眼睛一翻晕了过去。几个人急忙过来七手八脚地把她抬到了另一个病房……
刘老西走出病房，来到医院的阳台上，看着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又落下了眼泪。
他对身后的刘晓年说：“你去打电话挨个通知孟家的人赶紧回来……”
刘晓年答应一声，就默默去办了。
萧正明接到了孟老混的消息，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告诉林秀兰——因为母亲清醒后，也提起过孟老混，对他印象很深。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母亲，也是怕事后母亲知道了埋怨他，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告诉她。
当林秀兰听到这个消息，表现得也很伤心，决定去看看这个老熟人。
林秀兰在萧正明的陪同下来到医院时，孟老混己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接到消息的儿女都赶到了，孟红梅的哥哥孟红志、弟弟孟红凯也都来了。
大家围在昏迷不醒的孟老混身边默不做声，甚至大气都不敢出，仿佛生怕惊醒了沉睡的孟老混。
大家看到林秀兰来了，自动都闪到了一边。她在萧正明的搀扶下来到病床前。
林秀兰看着孟老混苍白苍老的脸，想着往日那个淘气活泼的小孩，心里好一阵子酸楚。岁月啊，究竟给人带来了什么？怎么奋斗了一辈子，老了都落得这样悲惨的下场？
她不知道人活着一辈子到底有何意义？
“小混子啊，你醒醒，秀兰姐来看你了。”
她的声音颤抖着，仿佛秋风吹起残叶……
随着她的呼唤，孟老混慢慢睁开了眼睛。那个熟悉的身影让他的眼睛亮了：“秀兰姐，真的是你吗？”
“是我，是你秀兰姐。”
林秀兰激动地握住了孟老混的手：“时间过得真快，当初的小混子，如今都成了老头了。”
孟老混哭了：“秀兰姐，当年有件事我对不起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