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那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林秀兰，虽然岁月己经染白了她满头的霜发，但他感觉她依然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那个曾经属于他，却又被自己弄丢的女人。
她正颤巍巍地向他这边走来。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他们在沿水村朝夕相处的日子，想起了他们在河边小树林里缠绵的日子……
有个年轻人快步超越了她，到底是老了，脚步慢了许多。
那一刻，他忽然好生感慨，岁月啊，你到底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当年他也是个走路有风，胸膛高挺的革命战士……
她不知为什么咳嗽一声。
那一刻他心疼了，忽然就想起了她在沿水村打胎、上吊的情景，他是亲眼目睹她经历了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而罪魁祸首就是他，他对不起她……
她向他走来也就几十步之遥，却让他感觉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老头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拄着拐杖，慢慢从长条椅上站起来。心脏都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林秀兰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目光与老头子交汇的瞬间，她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露出了震惊与复杂交织的神情。
“秀兰……”
老头子声音沙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喊出这个名字。
林秀兰嘴唇颤抖，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你……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就这么站在原地，对视良久。
过去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青葱岁月里的甜蜜与遗憾，在这一刻全部翻涌而出。
“我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
“能陪我坐一会，说说话吗？”
林秀兰没有拒绝，在长条椅上坐下来。
老头子声音很低沉：“我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
林秀兰淡淡的说：“你见我干嘛？”
“秀兰，我知道当初是我对不起你，我也知道错了，也为了我的错误付出了代价……我还能祈求你的原谅吗？”
“你觉得一场抛弃，就是一句错了，就可以得到原谅？”
“我是真心悔过，你说我到底怎样弥补你才能得到你的原谅。”
“沙驰，你总是这样的想法，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不是可以弥补的。”
原来老头子就是沙驰，那个孟红梅看到的日记本里曾经背叛真爱、抛弃爱人的无耻家伙。
“你说，你用什么弥补我的青春？你用什么弥补我的一生，当初是你……把我一生毁了。”
“如果命运可以让我重新做一个选择的话，我宁可选择不认识你。”
林秀兰哭了。
沙驰也哭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再说你也不要为过去总想着弥补，你不是己经弥补我了吗？你当初给我那么一大笔钱，我们己经两清了，所以我们谁也不欠谁了。”
“你知道那笔钱是我给你的？”
“不是你，还有谁会给我们孤儿寡母那么一大笔钱。”
“那是我赚到的第一笔钱，我一分没留就给了你。”
林秀兰深深地叹一口气：“本来我是不想要你的钱，我也曾到邮局，想让他们把钱原路打回去，但邮局的人说汇钱的人没有留地址，所以打不回去……”
“那是我故意的，因为我知道你可能不会要我的钱。”
“再后来，碰到我儿子事业缺少资金，我就把那笔钱拿出来给他用了，也就成就了他的事业。”
“你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萧正明。”
“原来是他。”
沙驰完全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要对付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孩子，一时间，他有些难受。
命运啊，这是要做什么？
他本以为曾经的伤害是他一辈子的苦了，没想到如今还要用这样的方式折磨他的心。
他嘴角蠕动着，小心地问：“儿子怎么姓萧？”
她点头说：“不错，他的爸爸是我后来的救命恩人，他是普通的工人，要不是他好心收留我……”
“不说这个了。”
她擦了把眼泪，然后看着他说：“沙驰，我问你一件往事，你能坦白告诉我吗？”
沙驰点头：“你问吧。”
林秀兰抿抿嘴，然后盯着他问：“当初赵志才是自己失足落水还是被你推进去？”
沙驰愣住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因为他害怕这难得宁静被暴风骤雨打破。
“你为什么要杀他？”
“……”
“就因为嫉妒我们在一起吗？”
“当初也是你先抛弃了我，他收留了我，我们才在一起的，难道这样也不行吗？你到底是人还是魔鬼？为什么就不给我留一条活路？”
她的声音颤抖着。
“如果我说那只是意外，你相信我吗？”
“你觉得我能信你吗？”
“我……”
“杀人偿命，是我报警还是你自己去投案。”
“秀兰不要逼我，你看我都到了这个风烛残年的时候了。难道你真忍心看着我死在里面。”
“不要在我面前装可怜，可怜的是赵志才不是你，就算你现在被枪毙了，你也比他多活了几十年，你不吃亏。”
“这么说，你一定要把我送进监狱了？”
“是。”
她答应得很干脆，“我们三个几十年的事，也该做个了断了。”
沙驰的脸色变了。
林秀兰站起身，似要离开的样子。
“秀兰，等一下。”
他咬紧了牙，用恳求的语气低声说：“秀兰，我答应你去自首，但你能给我两天时间吗？”
他沉默着。
“你也知道，我这个年纪己经是全身的毛病了，一旦进去可能就活着出不来了。我手里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一下，等我处理完事情，我立刻去自首。”
“秀兰，我求你……”
“好吧，我就给你两天的时间。两天后你若不去自首，我就亲自报警。”
她说完，步伐缓慢却是坚定地离开了。
沙驰用手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喂，干爹有什么吩咐。”
“喂，给我约萧正明出来。”
“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