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志频繁出入牛振山家，这情形自然落入了这条街上人的眼中。在这偏僻之地，人们最热衷的便是家长里短。婆娘们聚在街头，交头接耳，谈论的皆是各家的私密之事。
偏巧有一回，两人正赤身在床上缠绵，牛振山家街坊的婆娘前来借东西。农村人串门随意，进了门也未打招呼，一脚迈进去，就撞见了床上的两人。
那不堪入目的场景让婆娘瞬间呆立当场，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儿，见床上两人手忙脚乱地找衣服，她才回过神来，转身往门外跑去，到了院子里才喊出一声“妈”。
徐月茹目睹此景，窘迫得几欲落泪，而那不知收敛的杨大志还缠着她，欲继续行事。徐月茹没好气地用力推开他，一边匆忙往身上套衣服，一边埋怨道：“我问你门插好了没，你说插好了，若真插好了，这人进来怎么会不知道？”
“我记得是插好了，难道是我记错了？”杨大志说道。
徐月茹穿戴整齐，倚在床头默默伤神，叹道：“这下没脸出门了。”
杨大志嘴角上扬，不屑地说：“知道就知道，这有啥了不起，男欢女爱本就不稀奇。”
徐月茹朝他啐了一口：“你个不知羞耻的老东西，你不在乎，我可和你不一样。”
“习惯就好。”杨大志嬉皮笑脸地说。
徐月茹又连啐几口，仍难消心头之气。但事已至此，后悔害怕也无济于事。杨大志和徐月茹的事很快传遍了街巷，想瞒也瞒不住了。
当王瘸子的老婆将此事告知王瘸子时，王瘸子心中多日的疑惑顿时解开。他明白了，自已多次请杨大志喝酒，却未能帮兄弟谋到看青的美差，敢情牛振山给杨大志的“好处”比他那几桌酒强太多了，竟是他老婆！想明白这一切的王瘸子心里失衡了，眼看就要到手的好处被人抢走，他怎能甘心？虽说牛振山付出的代价更大，但他对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仍心怀不满。两人在小屋交谈时，王瘸子言语间便忍不住对他冷嘲热讽。
“真瞧不出你小子为了看青还真舍得下血本啊！”王瘸子酸溜溜地说。
“我舍得啥了？”牛振山一脸茫然地问。
王瘸子卖了个关子：“还用我明说吗？说出来可不好听。”
牛振山愈发困惑，追问道：“你这话只说一半，另一半让我猜，累不累？”
王瘸子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问道：“我说出来，你可别生我的气？”
牛振山说：“保证不气。”
“其实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王瘸子清了清嗓子，“有人说，你为了能看青，把老婆让村长睡了。”
“胡说！”牛振山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老实人虽憨厚老实，但也有自已的底线。而且，老实人大多有个毛病，就是认死理！一旦较起真来，也有几分脾气。牛振山猛地从地铺上站起身来，紧握双拳，瞪着躺在地铺上翘着二郎腿的王瘸子，像牛一样喘着粗气问道：“是谁说的，你告诉我，我找他去。”
王瘸子从未见过平日里蔫头耷脑的老实人如此动怒，本只想调侃他几句，见他急了，也怕惹出麻烦，便息事宁人地劝道：“我也是听街上人这么说，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清楚，你别太较真儿。”
老实人认死理，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拳头越攥越紧，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模样，可毕竟不是真的勇猛，眼眶一红，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他用袖口擦了擦眼泪，嘟囔着：“真他妈的欺负老实人……”
王瘸子越想越觉得刚才失言，生怕这憨人把事情闹大，若是让杨大志知道了，自已这个多嘴的肯定会被牵连，只得想着法子宽慰他。你说这不是自找麻烦吗？但老实倔强的牛振山哪里听得进去，无论王瘸子如何劝说，眼中含泪，拳头始终紧握着，坐在地铺上暗自生闷气，直到傍晚，才神情落寞地回了家。王瘸子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后悔自已的嘴欠，暗暗地直抽自已嘴巴。
天黑了，牛振山紧握着拳头回到家中，堂屋里灯火通明，照着徐月茹蹲在灶台前的身影。他进了屋，不说话，也不进屋歇息，就那样握着拳头，像根木桩似的站在她身后，终究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徐月茹抬起头，看到他那异常的神情，疑惑地问道：“咦，你这是怎么了？”
牛振山不说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她，眼底被灶膛里的火光映成深红色，仿佛充了血。
“你倒是说话呀，是不是中邪了？”徐月茹拿着烧火棍站起身来，面对着他。
牛振山嘴角动了动，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有人说你为了让我去看青，和村长睡觉了？”
徐月茹听了，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她把一只微微歪斜的脚摆正，似乎想站得更稳些，然后抬起头，目光坦然地看着他的脸，吹了口气，问道：“你抓到我了？”
牛振山说：“没有。”
徐月茹说：“没抓到你就这么说我？”
牛振山嗫嚅着：“别人都这么说，我才……”
“仅凭别人的谣言你就给我定罪？”她质问道。
牛振山无言以对。
“姓牛的，你别的本事没长，倒长了回家欺负老婆的本事。”
徐月茹突然将手中的烧火棍用力摔在地上，号啕大哭着跑到里屋去了，那模样倒真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留下牛振山站在灶台前，呆呆地愣了好一会儿。最终，他还是觉得冤枉了老婆，懊悔不已，赶忙跑到里屋，给徐月茹跪上了搓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