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落叶飘零。
张燕华躺在病床上,身上插了三西根管子,人还在昏迷当中。
徐思芸趴在床边哭了好久,哭到最后人累了,眼泪也干了。
萧小雨陪着她,眼睛也哭肿了。
病房外,是两个沉默许久的男人。
徐景长最后还是率先打破了安静,“小渡啊,你不要怪你舅妈,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和思芸快乐生活,如今你也结婚了,她也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了。”
“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你舅妈不想让你们担心。”徐景长说到一半也忍不住哽咽,“你舅妈、她说她不想化疗,不想掉头然后很丑地走掉。”
“她想好看点走。”
徐渡深呼吸一口气,垂下头,两滴清泪垂首落下。
男人抬手擦去眼角的泪,吸了吸鼻子,“怪我,我以为舅妈只是简单的头疼,小雨看见她吃的药,所以我们更加坚定只是简单的头疼。”
舅舅眼眶泪水不断往下落,“不怪你,不怪你们,你舅妈她自己倔。”
“妈!你醒了!”
病房里传来女孩的声音。
徐景长和徐渡匆匆走进病房。
躺在床上的张燕华缓慢动了动手,轻放在徐思芸的肩膀上,一张脸消瘦又憔悴,像是一片轻飘飘枯叶,稍微一碰,就会碎掉。
“妈……妈……”
徐思芸看到如此脆弱的母亲,哭得泣不成声,除了对她的呼唤,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哭……不哭,思芸乖。”
看到这一幕,徐渡再也忍不住,背过身去,泪水再次划过脸颊。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都哭,巴不得把我哭走了,是吗?”
张燕华的声音十分虚弱,平日那双光彩夺目的明亮眼眸在今日也显得十分空洞无神。
“妈,你骗人,骗我们说是头疼,可是现在……刚刚跟我们说,你……”
徐思芸一讲到这里,彻底失声,哭得五官挤在一起。
“医生懂什么,我自己我最清楚。”
张燕华轻微偏头看着萧小雨,“来,小雨,过来我拉拉你的手。”
萧小雨立马伸手,双手握紧舅妈冰凉的手,“舅妈,我在呢。”
“不哭啊,小雨也别哭。”
萧小雨抬手慌忙擦去眼泪,“我不哭,舅妈,我笑呢。”
萧小雨努力咧开嘴角,挤出一个笑容。
“我就知道小雨最乖。”
“所以舅妈也要乖,舅妈不会离开我们的,对不对?”
“对,我啊,永远在你们身边。”
张燕华看着背过身去的徐渡,轻轻叹了口气,“小雨,你和小渡要好好在一起,他要是对你不好,你来我墓前说,我晚上找他去!”
萧小雨一个劲儿地摇头,“我不,我要亲自跟你说,你得亲自去教训他!”
“石碑太冰冷了,我的舅妈是世界上最温暖的人。”
“好孩子,不哭了。”
“呜呜呜,妈,我还没嫁人呢,你不能离开我。”
张燕华苍白的面容挤出一个笑容,“你嫁人?你这么任性,谁敢要你?”
徐思芸轻轻抱住自己的母亲,“没人要就没人要,那我就一首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病房里是两个女孩的抽泣声,断断续续。
两个男人站在后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燕华轻轻摆摆手,“好了好了,我累了,我要休息了,你们一首哭,吵得我脑瓜子疼。”
徐思芸立马擦去眼泪,“我不哭了。”
“小渡。”
徐渡上前,强忍心中悲痛,应着她,“舅妈,怎么了?”
“你听话,把你妹妹送回家,你和小雨也回去休息,这里留你舅舅陪着我就行了。”
“妈!我不走了!”徐思芸闹着不离开。
“又任性了不是?你听话,你在这儿一首哭,我心烦。”
“妈!我不要走。”
张燕华轻叹一口气,“你们都回去吧,我现在只想和你舅舅待会儿。”
徐渡明白舅妈的意思。
张燕华和徐景长夫妻二人感情一向和睦,在这个病房里,面对这样的情况,没有人会比舅舅更伤心难过。
徐渡看了一眼萧小雨,女人立马明白他的意思。
她起身去牵徐思芸的手,“思芸,我们走吧,让你妈妈和你爸爸待一会儿。”
徐思芸眼泪更是簌簌落下,“妈……”
萧小雨双手搂住女孩的肩膀,让她跟着自己和西渡离开病房。
徐渡看着病床上的张燕华,最后上前鞠了一躬,起身后低声说道:“舅妈,谢谢你。”
他在谢,舅妈的恩情。
谢谢她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成长环境和回忆。
虽然他没有家,但是他早就有了一个家。
“好孩子,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好。”徐渡点点头,心中无比沉重,“舅妈再见。”
张燕华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老徐啊,你看我们的孩子怎么都长得这么大了啊?”
徐景长眼眶含泪,关上了病房的门,走到她床前坐了下来,伸手紧紧握着妻子的手。
“老婆,你这手我怎么捂不热啊?”
“那你总有办法的是不是?”
“啪嗒”一声,泪水滴在了张燕华的手背上。
“老公。”
“在呢。”
“家里的鱼还活着没?”
“活着呢。”徐景长点点头,数根白发在一夜之间冒了出来,“也奇怪,这缸鱼竟然活了那么久。”
“那你可要好好养着。”
“那你呢?”
男人错愕看着她,张燕华看着相伴了三十余年的丈夫,再也忍不住眼眶之中的泪水,眼角着,数行泪痕在脸颊两边。
“我,我就准备睡个懒觉咯。”
“那我喊你,你可一定要醒来,好不好?”
“你叫我,我肯定要醒的嘛。”
“好,老婆,你睡吧,我就在你旁边呢。”
张燕华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闭上了眼睛。
她也不知道具体哪里疼了,浑身上下都是疼痛。
算了,睡着了就不疼了。
窗外一阵秋风吹过,又有一些树叶纷纷落下,飘落在地面上。
翌日清晨,保洁人员把落叶纷纷扫走。
徐景长攥紧张燕华冰冷的手,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安静的妻子。
他俯下身,轻声在她耳边低语,“老婆,该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