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清非常在乎张敏,否则也不会让她在协正医院呼风唤雨、说一不二。
好几位副院长站在她的面前时,就仿佛见到严厉老师的小学生一般,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更别提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了。他们只能唯唯诺诺地应和着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完全失去了平日里作为领导的威严与主见。
这家医院里的所有大小事务,几乎都是由她一个人拍板决定的。无论事情重要与否,只要经过她的手,便会立刻得到最终的决策结果。即便是向来以直言不讳著称的李水清,在会议上当众提出自已的不同看法时,她也能够毫不犹豫地当场予以否决。面对如此强势且独断专行的她,李水清纵使心中再有不满和不服气,却也是无可奈何、束手无策。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确是亏欠于她的。所以即便心中有着千般不愿万般不甘,也无法真正去忤逆她的意思。
这辈子算是欠定了!
欠钱还债,李水清欠的不仅仅是钱,是人命,还有感情和纯洁女人的贞操——
他们皆源自安徽省淮北市那宁静祥和的同一个村落——李家寨。这座古老的村寨历史悠久,其中以李姓和张姓这两大姓氏最为显赫。自清朝时期起,这两个家族便立下了一个不成文的约定:村中负责管理事务的首要人物,无论是被称为族长、保长、里长,亦或是如今的村长、村书记,其职位都需由两大家族逐年交替担任。在此期间,任何人都不得违反规定或弄虚作假,一旦有人违规作弊,那么接下来的时间内,掌管村子事务的大权将永久性地交由另一大姓把控。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这个传统竟延续了长达一百余年之久。在这漫长的岁月长河中,尽管世事变迁,但李家寨始终保持着相对的平静与和谐,而这份安宁正是得益于两大家族对这一约定的坚守与尊重。每一年的换届选举之时,两大家族都会郑重其事地按照规矩行事,绝无半点私心杂念。如此一来,不仅确保了权力的平衡分配,更使得整个村庄能够在稳定有序的环境下不断发展壮大。
本世纪初,村里很多人出去打工,留守的都是老人和儿童,一把手的人选出现了问题。确切地说不是一把手人选出了问题,是谁也不愿意做一把手了。
年轻人们纷纷涌入了工厂。他们身强力壮,充满朝气,凭借着自已的双手努力打拼,只为能够赚到那一张张可以改善生活的钞票。而与此同时,那些年富力强的中年男子们,则选择在工地上挥洒汗水,争当新一代的建筑工人或农民工。
这些男人们的身后,还有他们的女人们紧紧相随。她们同样勇敢地踏入城市,寻找着属于自已的工作机会。有的成为了贴心周到的保姆,照顾着别人家孩子的成长;有的则穿上制服,当起了守护一方平安的保安;还有的加入到快递行业,风里来雨里去地奔波送件;更有不少人投身于外卖事业,争分夺秒地将美食送到顾客手中;甚至一些女性做起了临时工,哪里需要就往哪里去。
然而,就在人们奋力拼搏之时,远在家乡的村委会即将迎来换届选举。消息传到了那些在外务工人员的耳中,但他们对此似乎并不感兴趣。有的人甚至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道:“你们谁想当这村里面的一把手都行,反正我是没意见的。我可不想做什么村干部,一个月就那么点钱,发的工资连我去洗一次桑拿都不够呢!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才不会干呢!至于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闲事,爱谁管谁管去吧!”
显然,对于这些早已习惯了城市快节奏生活和丰厚收入的人们来说,回到农村担任村干部并不是一个的选择。
有些人更绝!通过做生意积累了丰厚的财富后,毫不犹豫地选择在城市里购置房产,并将全家人包括老老少少的户口都迁移到了城里。孩子们得以在城市优质的学校接受教育,而老人们则可以享受城市更为完善的养老服务,从此彻彻底底地与村集体组织告别,摇身一变成为了货真价实的城里人!
如果不是每逢过年过节时,这些人还会带着在城里出生长大的孩子回到那座老旧宅子,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匆匆浏览那些陈旧的物品和遗留下来的物件,恐怕根本没有人能够记得起他们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的痕迹。
然而,世事难料,局势很快就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变。
原来,李寨村及其周边区域竟然被划定为太和县的经济开发区,计划在这里打造一个规模庞大的尼龙绳生产基地以及环保塑料加工厂。
为了推动这一项目顺利开展,当地政府果断采取了招投标竞价的策略,积极面向香港地区乃至海外招商引资。那些来自远方的投资者们纷纷出价不菲,目标直指李家寨的大片肥沃田地以及村民们世代居住的宅基地。
消息一经传出,犹如一阵春风吹过这个宁静的村庄,那些曾经荒废多年、杂草丛生的宅基地突然间迎来了新的生机。原本无人问津、任由岁月侵蚀的土地,如今却有了它们的主人。这些宅基地或是被外出闯荡多年的游子重新拾起,准备在此建造温馨家园;亦或是被嗅到商机的投资者相中,欲将其打造成特色民宿或乡村旅游项目。
与此同时,就连那向来无人关心、每年收成好坏全凭天意的田地,此刻也如同蒙尘明珠重见天日般被人们纷纷认领。有的村民随便撒上种子耕作,种上各类农作物,期待着将来土地补偿的喜悦;也有些人计划引入先进农业技术,发展现代化种植产业,让这片土地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当然,他们可能是为了投入多一点将来为了有更大的筹码!
随着这一系列变化的发生,村集体的重要性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之中。而在这利益当前的时刻,权力的争夺也悄然展开。
姓张和姓李的两大家族成员们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参与到村干部以及一把手职位的竞聘当中。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展示自已的能力和才华,试图在这场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成为掌控村中事务、引领村庄发展的核心人物。
一时间,整个村子都弥漫着紧张而又兴奋的氛围……村民们开始重新丈量土地、开始寻找深埋地下几十年传说中的宅基地界石。
李水清与张敏家紧挨着,两家平时和和气气,从没有斗过气、红过脸,但如今两家寻找界石的时候,大人们杠上了——两家挖开路基找到的界石居然在一条线上,李家的界石向张家方向平移了五尺,占据了两家共用的八十米胡同路。
这明显是李家祖上偷奸耍滑所致,张家自然不愿意,但李家也不是好惹的,因为李水清的父亲李长水是村干部,有三个儿子(李水清在外上学),而且他还是将要成为村一把手的唯一人选,人狠势大,乡里也比较看好他。
话说那张家与李家本就因为地界问题多有纷争,奈何张家明里实在斗不过李长水。于是乎,张敏那位守寡多年的母亲张锦霞心生一计。
趁着月黑风高之夜,张锦霞悄悄地找来同族之人帮忙。众人齐心协力,将两家的界石悄无声息地挪移到了胡同路的正中央。如此一来,两家便各自占据了一半道路,谁也没有吃亏。
张锦霞心中暗自得意,心想这等生米煮成熟饭之事已成定局,料想那李长水即便知晓也只能无可奈何、无话可说。然而,她终究还是低估了李长水的脾气和手段。
次日夜晚,李长水得知此事后怒不可遏。他当即唤来自已的两个身强力壮的儿子,吩咐他们务必将自家的界石挪回到原来的位置。不仅如此,父子三人还合力将张家的界石扛起来,一路直奔三里之外的八丈河而去。
到达河边后,李长水一声令下,两个儿子便毫不留情地将那块界石狠狠地扔进了河水之中。只听得“扑通”一声巨响,界石瞬间没入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锦霞上门理论,被李水清的两个哥哥架出门外。张锦霞顺势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手脚抽搐,像是快要死了,吓得李水清的两个哥哥蹲在自家门口一上午不敢动。
张锦霞就像一条濒死的鱼一般,身体不停地颤抖着,那抽搐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生怜悯。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中午时分,她竟然仍未咽下最后一口气。此时,原本围在四周看热闹的老人们和孩子们,眼见着已临近饭点,纷纷转身离去,各自回家准备午饭去了。
而就在这时候,刚刚经历了一番折腾的张锦霞突然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只见她面色狰狞,嘴里念念有词,竟是开始对着李家祖宗十八代破口大骂起来:“烤你娘、烤你爹、烤你姐、烤你奶奶……”其言语之粗俗,不堪入耳。
恰在此时,李长水推着一辆没油的摩托车缓缓走来。原来,他刚从乡里开完会返回。当他远远望见张锦霞如此拙劣的表演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火。他眉头紧皱,二话不说便将车子随意地歪倒在路边,然后如同一头愤怒的雄狮般径直冲向张锦霞。
眨眼间,李长水已经来到了张锦霞身旁。他毫不留情地伸出大手,一把死死抓住张锦霞的头发,用力往下一按。张锦霞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被按得扑倒在地。紧接着,李长水抬起脚来,狠狠地朝着她的头部猛踩下去,一下、两下、三下……每一脚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即便如此,李长水似乎仍然觉得不解恨。一边踩着张锦霞的脑袋,他还不忘口中念念有词地对其进行教导:“让你再撒泼!让你再骂人!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你个臭女人,要烤俺娘烤俺爹烤俺姐、烤俺十八辈祖宗,我就问问你一个上面没人的寡妇咋烤他们?你长那种工具了吗?”
“我就是要烤……”
“来啊,你烤我呀。”
张锦霞猛地从地上跃起,抱住李长水的大腿,狠劲地乱抓乱咬,只听得李长水一声大喊:“我的娘啊……”
李水清的两个哥哥赶紧过来帮忙,看到张锦霞狞笑着,嘴里血肉模糊,正叼着一团血淋淋、黑乎乎的东西!
李长水被送到乡镇人民医院。
万幸的是,张锦霞的准头不够,只咬掉他关键部位边上的一块肉。
接到报案后,派出所所长立即下达命令:“全体警员注意!现在有一起恶性案件发生,一名犯罪分子竟然胆敢故意伤害我们的国家干部,并且还蓄意破坏乡政府换届期间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这个人就是张锦霞!我们必须迅速行动起来,绝不能让她逍遥法外!”
随着一声令下,警车呼啸着驶出派出所大门,红蓝警灯闪烁不停,划破了夜晚的寂静。警察们神情严肃,手持对讲机保持紧密联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尽快将犯罪嫌疑人张锦霞捉拿归案。
与此同时,张锦霞已经逃回了家中。她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直冒,内心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她深知自已犯下的罪行不可饶恕,根本无法逃避法律的制裁。于是,她颤抖着手关上家门,并反锁了起来。
走进房间,张锦霞看到桌上放着一瓶敌敌畏。她眼神呆滞地盯着那瓶毒药,仿佛看到了自已最后的救命稻草。没有丝毫犹豫,她拿起瓶子打开瓶盖,仰头就灌下了大半瓶。
片刻之后,毒性开始发作。张锦霞感到一阵剧痛从腹部袭来,紧接着便是难以忍受的恶心感。她痛苦地倒在地上,身体不停地抽搐着,口中吐出大量白色泡沫。她的手脚也失去了控制,胡乱挥舞着,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减轻痛苦,但一切都只是徒劳。
——这次是真的喝药了!
半个小时后,她死了。抛下快要初中毕业的张敏,抛下从此谁也说不清楚的宅基地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