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峰看到戚素言的那一刻，眼中的那点儿暖意随风散去。
她为了罗家的人可真是尽心尽力，哪怕是年三十儿也不消停。
戚素言出现在卫生所门口的目的不用说，肯定是从曹云琴的口中知道了那头驴的主人是谁，所以想着来卫生所碰碰运气。
她的运气不错，因为这是凤云阿嫲第一次在卫生所过年。
她的运气不好，来求情偏偏又遇到了在这里过年的闫峰。
戚素言看着在卫生所院子里的闫峰下意识挪开了眼。
江振邦觉得眼前的气氛有点奇怪，但他还是对戚素言和曹云琴问道：“你们俩生病了？”
要不是病的太严重，谁会在大年三十儿一家团聚的时候来卫生所。
曹云琴早就在看到闫峰的时候就默默地退到戚素言的身后。
如果不是戚素言求她给了她二十斤粮票，曹云琴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她还没忘记当初罗云芳之所以被抓了一个现行，是因为自已通风报信带着闫峰他们过去的。
只是这件事只有她知道和闫峰那群人知道，罗云芳三人不知情，刚来这边没多久的戚素言当然也不知情，她只知道曹云琴和她女儿罗云芳在知青办的关系最好。
“不是。”戚素言的喉咙有点干涩。
她故意不去看闫峰冷漠的目光，也怕闫峰会故意给自已使坏。
戚素言对眼前一看也是当兵的江振邦说道：“我来这里是找卫生所的凤云同志。”
戚素言说完这句话时，凤云阿嫲刚好从卫生所的屋子里出来。
她看着站在卫生所门口的戚素言两人，眉头微蹙道：“有事吗？”
戚素言在凤云阿嫲和自已说话时，看着凤云阿嫲身上穿的服饰，立刻明白这就是自已要找的人。
能在卫生所穿这种少数民族服装的老太太，除了凤云阿嫲不会有其他人。
戚素言绕过闫峰等人，提着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凤云阿嫲的身边说道：“凤云同志您好，我是罗云芳的妈妈。”
在戚素言自我介绍完之后，凤云阿嫲就知道了她此行来的目的。
凤云阿嫲不由得看向闫峰。
罗云芳的身份不是秘密，当初她也没少在卫生所宣扬，所以凤云阿嫲自然而然地也就知道眼前这个自称是罗云芳母亲的人也是闫峰的亲生母亲。
在戚素言和凤云阿嫲说话的时候，被李老大夫把完脉的苏曼丽来到了门口，看到戚素言时也是第一时间看向闫峰。
当初闫峰小时候的事情还是江振邦对她说的，只不过江振邦没见过戚素言，现在是第一次见。
“我去搬凳子。”江振邦还算有眼色的离开。
“你找我有事。”凤云阿嫲看着面前虽然漂亮却满脸愁苦的女人说道。
戚素言见凤云阿嫲没有一上来就拒绝她，所以眼睛一亮觉得这事儿是有希望的。
她将自已手上的年礼放到卫生所的墙边道：“凤云同志，这是我特意从首都给你买的年礼。”
“我今天来……我今天来是想求你一件事，你看看罗云芳不小心杀了你驴的事情，咱们可不可以私下解决。”戚素言眼巴巴地看着凤云阿嫲，眼中的祈求，语气中的卑微再明显不过。
闫峰冷冷地看着戚素言的背影，看着以前骄傲的她现在为了罗家人连自尊都不要的模样只觉得寒风阵阵，接着一句话没说转身往厨房走去。
苏曼丽看着转身离开的闫峰，也没管凤云阿嫲要怎么处理，只快步追了上去。
凤云阿嫲倒是没在意闫峰和苏曼丽的反应，他们两人的态度在那天把死掉的驴子带回来之后就说明了。
这件事全权由凤云阿嫲负责，他们负完自已的责任，绝对不掺和罗云芳的事情。
闫峰甚至明言，罗云芳的事情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秉公执法最好不过。
戚素言看着面前无动于衷的凤云阿嫲，几乎哽咽道：“同志，求求你可怜一下我这个当妈妈的，我们家芳芳还没有二十岁，还有大好的青春……”
厨房里，苏曼丽看着满脸阴沉的闫峰，站在他面前突然抬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戚素言一句句求情的话像是一把把刀子，苏曼丽不忍心插在闫峰的身上。
而闫峰看着垫脚捂住自已耳朵的苏曼丽，慢慢弯腰抱住她，接着在她耳边温声道：“我没事。”
也许正是因为从小到大没有感受到多少家庭的温情，所以闫峰格外珍惜现在的日子。
当然，他更在意眼前的人。
闫峰也没有想过自已竟然会有一天越来越喜欢一个人，越来越离不开一个人。
“我知道。”苏曼丽并没有将自已的手拿下来。
她只是微微掀开捂住闫峰耳朵的那只手，“我只是想给你暖一下耳朵。”
他的耳朵都红了。
闫峰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苏曼丽。
外面经过的江振邦看着厨房相拥在一起的闫峰两人，十分有眼色地转身离开。
他觉得现在挺好，最好闫峰也不要从厨房里出来，因为戚素言在得不到凤云阿嫲的回复之后，直接跪在了凤云阿嫲面前，替那个现在坐牢的罗云芳求得凤云阿嫲的原谅。
好好的大年三十儿，硬生生被戚素言给搅和了。
江振邦怕闫峰出来看到这一幕，能被戚素言这所作所为气到吐血。
“我求求你同志，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我可以再帮你买一头驴子，我们可以赔钱，赔票，什么都可以赔，你放过那孩子吧，她要是真的坐十年牢，这辈子都毁了。”
戚素言的哭声过于尖锐，苏曼丽除了紧紧抱着面前身体僵硬的闫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戚素言当着这么多人在卫生所下跪，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对身为她亲生儿子的闫峰有什么影响。
最后听着戚素言用闫峰向凤云阿嫲哭诉，苏曼丽实在忍不住要转身去和她吵架，却被身后的闫峰抱住。
“她太过分了！”苏曼丽护短的很。
明明该是生气的事情，可闫峰看到苏曼丽这么维护自已，心里的难受渐渐消散。
有些人不值得，哪怕是血脉至亲。
凤云阿嫲看着跪在自已面前，几乎没有任何尊严可言的戚素言，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道：“你做这一切，他们会感激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