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康复中心的玻璃穹顶,在心理咨询室的沙盘上投下细碎光斑。沈知遥正专注地观察着面前男孩的动作——十三岁的林小满将一艘小船小心翼翼放进沙盘的"湖泊",又在岸边摆上三个歪扭的人偶。
"这是我的家。"男孩突然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般沙哑,"爸爸在船上工作,妈妈和我住在岸上。"他的手指无意识抠着沙盘边缘,"后来船沉了,爸爸再也没回来。"
诊疗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苏砚端着两杯温水走进来,目光落在沙盘中破碎的船模上。这些年,他们见过太多被创伤困住的灵魂,而每一次治愈,都是对过去的自己的再一次救赎。
"小满,"苏砚在男孩身边蹲下,"愿意和我们说说,这艘船为什么会沉吗?"
男孩沉默许久,突然抓起人偶狠狠摔在地上:"因为他不要我们了!他说要去挣大钱,结果永远都不回来了!"泪水混着沙粒滚落在男孩通红的脸颊上,沈知遥递过去纸巾的手微微颤抖——这个场景,像极了七年前得知父母噩耗的自己。
就在这时,康复中心的警报突然响起。沈知遥和苏砚对视一眼,立即起身。走廊里,一个穿病号服的年轻女孩正挥舞着碎玻璃,尖叫着:"别过来!都别过来!"
"是小雯。"护士气喘吁吁跑来,"她今天得知母亲放弃治疗的消息......"
苏砚慢慢靠近女孩,声音放得极轻:"小雯,还记得我们一起折的千纸鹤吗?你说每一只都代表一个愿望。"女孩的动作微微停滞,沈知遥趁机绕到侧面,注意到她手臂上己经划出几道血痕。
"你的愿望是妈妈好起来,对吗?"沈知遥轻声说,"但现在,你的愿望需要你先保护好自己。"女孩突然崩溃跪地,玻璃碎片当啷落地。苏砚快步上前按住她流血的伤口,沈知遥将她颤抖的身躯搂进怀里,就像当年抱着自残的苏砚。
处理完小雯的伤口己是午后。沈知遥倚在休息室的窗边,看着苏砚为小雯包扎的背影,往事如潮水般涌来。曾经的他,也是这样满身伤痕,用自我伤害来逃避愧疚。
"在想什么?"苏砚不知何时来到身后,腕间疤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他递来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小雯己经睡着了,她答应会好好配合治疗。"
沈知遥接过水杯,指尖残留着小雯挣扎时抓出的红痕:"突然觉得,我们做的事很有意义。当年如果有人能拉我们一把......"
"所以现在我们成了拉别人的手。"苏砚笑着说,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明亮。他指向窗外的花园,几个患者正在阳光下种植多肉植物,"你看,就像那些多肉,再贫瘠的土壤,只要给点阳光和耐心,总会绽放生命。"
傍晚,康复中心迎来一位特殊访客。沈知遥看着坐在会客室的苏砚父亲,轮椅上的老人头发全白,眼神浑浊却充满愧疚:"我想看看你们的康复中心......当年的错,我要用余生来赎罪。"
苏砚沉默良久,最终点头。他推着父亲的轮椅走过康复中心的每一处角落,从洒满阳光的活动室到挂满患者画作的走廊。当轮椅停在那幅"破茧成蝶"的画前时,老人浑浊的泪水滴落在轮椅扶手上。
"爸,"苏砚声音平静,"这里每个房间都有逃生通道,所有建材都是防火的。"老人颤抖着伸手抚摸画作,沈知遥看见苏砚悄悄握紧了拳头——这个动作,她太熟悉了,那是他克制情绪的习惯。
送走老人后,苏砚站在康复中心的标志牌下,"心灵重生港湾"几个字在暮色中闪着温暖的光。"以前觉得,背负着愧疚活下去是惩罚,"他轻声说,"现在才明白,真正的救赎是让更多人不再经历我们的痛苦。"
沈知遥伸手握住他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度。远处,林小满正在沙盘中重新摆放一艘崭新的船,船帆上歪歪扭扭写着"回家";小雯在护士陪伴下,认真地将折好的千纸鹤放进许愿瓶。
夜色渐浓,康复中心亮起暖黄色的灯光。沈知遥和苏砚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街边梧桐树影婆娑。他们知道,明天又会有新的患者带着伤痛走进康复中心,但也会有更多的人,在这里找到破茧而出的勇气,重获新生。而他们,将永远做那束照亮他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