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落地窗上的声响混着老式档案柜吱呀开合的动静,沈知遥的指尖拂过第七个铁皮盒上斑驳的"2018年火灾事故"字样。当那份泛黄的调查报告滑落掌心时,档案室惨白的日光灯管突然滋啦闪烁,映得文件末尾"苏振国"的签名像条扭动的毒蛇。
诊室门铃骤响,惊得她几乎将报告摔在地上。苏砚立在门口,白衬衫肩头洇着深色水痕,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地毯晕开深色圆点。他手里的白百合被雨水打得凌乱,花瓣上沾着几片枯叶,像极了他们纠缠不清的七年。
"我在老宅的暗格里找到了父亲的日记。"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玻璃,目光死死钉在她手中的报告上,"知遥,那场火是我父亲买通电工做的局,为了抢走你父亲手里的新能源专利。"
沈知遥感觉血液瞬间凝固在血管里。记忆突然变得锋利,七年前火场里冲天的火光、消防警笛的尖啸、还有苏砚浑身是血被抬上救护车时,那双死死攥着她手腕的手。此刻所有碎片都在她脑海中重组,拼凑出一个令人窒息的真相。
"所以这些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在诊疗室里的每一次发病,每一道自残的伤口,都是在赎罪?"
苏砚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踉跄着扶住门框,白百合掉在地上,花瓣被踩得稀烂。"那天我看到父亲在火场外接电话,听到他说'计划成功了'。"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我冲进去想救你父母,可火舌己经封住了楼梯..."
沈知遥后退两步,后腰撞上档案柜。记忆深处某个被刻意遗忘的画面突然清晰——火灾当晚,苏砚抱着昏迷的她冲出火场时,脖颈处沾着的那抹暗红血迹,原来不是他自己的伤口,而是沾了凶手的血。
"为什么不早说?"她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哽咽,"这些年我把你当成需要拯救的病人,却不知道你才是被困在炼狱里的那个人!"
苏砚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尽的苍凉。"第一次在诊室见到你,你戴着金丝眼镜问我'为什么总盯着窗外的梧桐',我就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坦白。"他缓缓解开衬衫纽扣,胸口狰狞的疤痕蜿蜒如蛇,"这是冲进火场时被掉落的横梁烫的,可比起心里的疤,这点痛算得了什么?"
雨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沈知遥想起无数个深夜,苏砚蜷缩在诊疗室角落,用钢笔尖在手腕刻下细密的血痕;想起他清醒时会小心翼翼给她泡玫瑰茶,说这是"能治愈破碎灵魂的药";想起他在狂乱中总重复的那句话:"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我要去自首。"苏砚突然说,语气平静得可怕,"虽然父亲己经死了,但我不能再让你活在谎言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褪色的银链,上面挂着两枚融化变形的婚戒,"这是从火场废墟里捡的,本来想等你放下仇恨再给你。"
沈知遥再也控制不住,扑进他怀里放声痛哭。这些年她以为自己在拯救病人,却不知是苏砚用病态的爱,为她筑起了一座虚假的避风港。而此刻,这座摇摇欲坠的城堡终于轰然倒塌,露出废墟下两颗千疮百孔却依然跳动的心。
三个月后的清晨,沈知遥站在新落成的"重生心理康复中心"前,看着工人们将最后一块铜牌挂上墙。阳光穿透云层,在"重生"二字上镀了层金边。手机震动,是苏砚从监狱发来的照片——他穿着整洁的囚服,站在新开辟的心理咨询培训课堂前,身后的黑板写着"创伤不是终点"。
"下周考核通过就能拿到初级咨询师证书了。"他在短信里说,"等我出来,我们要让更多人知道,废墟里也能开出花。"
沈知遥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仿佛看见七年前那场大火的余烬里,两只浴火重生的蝴蝶正振翅高飞。她弯腰捡起脚边一朵飘落的白百合,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芒,就像那些破碎的灵魂,终将在爱与救赎中,绽放出最耀眼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