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如同深冬里最阴毒的寒风,无孔不入,悄无声息地刮遍了神京城的贵胄圈子。
起初只是些暧昧不清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保龄侯家那位,心气高着呢,看不上卫家那病秧子……”
“何止看不上?人家早攀上高枝儿了!荣国府那位凤凰蛋,才是她的心头好!”
“真的假的?有证据?”
“证据?嘿!荣府老太太寿辰那天,拿着个什么金锁比划来比划去,亲热得不得了!听说那宝玉还……啧啧,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尝人家姑娘嘴上的胭脂!这不是私相授受是什么?不是私定终身是什么?卫家?早被忘到爪哇国去了!”
“哎哟!这可真是……不知廉耻!史家的门风啊……”
流言越传越烈,细节越来越“丰富”,越来越不堪。史湘云的名字,和“轻浮”、“放荡”、“私相授受”、“背信弃义”这些词紧紧捆绑在了一起。更有那“知情者”神秘兮兮地透露:史家大爷当年经手盐引亏空的事儿,也被上头翻出来了!这史家,眼看就要大祸临头!史湘云这是自知家门将败,急着给自己找下家攀附贾府呢!
保龄侯府。
往日里还算热闹的府邸,如今门可罗雀,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大气不敢出。
史湘云蜷缩在自己闺房的暖炕上,身上裹着厚厚的锦被,却依旧觉得彻骨的寒冷。她脸色惨白如纸,原本圆润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一双大眼睛红肿得像核桃,里面布满了惊惶的血丝,再无半分往昔的娇憨明媚。
“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她死死攥着被角,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嘶声哭喊,声音沙哑破碎,“我只是……只是和爱哥哥开个玩笑……那个锁……那胭脂……不是那样的!他们胡说!他们都在害我!害我!”湘云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以前也经常和宝玉及姐妹们开玩笑,都好好的,这次……
门被轻轻推开,保龄侯夫人气愤的走进来,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怨气:“哭!哭有什么用!早跟你说过多少次!离那个混世魔王远一点!离荣国府那些是非远一点!你偏不听!如今……如今……”她说不下去,眼泪又涌了出来,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卫家……卫家己经派人来问话了!话里话外……都是退亲的意思!还有你叔父,你叔父被叫去问话了!那盐引的旧账……这流言蜚语……我们史家……怕是要完了啊!都是你!都是你惹的祸!”
“婶娘!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史湘云扑过来,抓住保龄侯夫人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得撕心裂肺,“是林黛玉!一定是她!她恨我!她故意害我!她是县主,她攀上了雍亲王…….一定是她指使人散布的谣言!她好狠的心啊!”
“住口!”保龄侯夫人猛地甩开她的手,又惊又怒,声音都变了调,“你还敢攀扯县主?!攀扯雍亲王?!你是嫌我们史家死得不够快吗?!”她看着湘云那张被恐惧和怨恨扭曲的脸,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完了,这个侄女,算是彻底毁了!连带整个史家,都被拖入了深渊!史家的女儿全会被连累名节,我可怜的女儿……,可被这个湘云害惨了!
“保龄侯夫人咬着牙,厉声吩咐身边的嬷嬷,“把她关在房里!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准放她出来!对外就说……就说她得了恶疾,需要静养!快去!”这是眼下唯一能止损、保住家族最后一点脸面的法子了。
“不!我不要!婶娘!”
“由不得你!”保龄侯夫人狠下心肠,背过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