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从心联网中强行断开连接时，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公寓的灯光刺得他眯起眼，视网膜上残留着那些扭曲几何形状的残影。他摸索着拿起水杯，玻璃表面突然在他掌心扭曲变形，吓得他差点松手。
"见鬼..."莫凡用力眨眼，水杯恢复了正常。但当他转头看向窗外，城市夜景的灯光在视野边缘拉出诡异的彩色光带，如同心联网中那些异常数据流的低维投影。
浴室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得可怕。莫凡用冷水拍打面部，水流声在耳中扭曲成断续的电子杂音。他抬头时，镜中的倒影延迟了半秒才同步动作——这个细节让他后背发凉。镜面突然浮现出几道细小的裂纹，裂纹边缘闪烁着熟悉的蓝色数据光。
"停下。"莫凡对着空气命令道，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再睁开时裂纹消失了，但镜中人的右眼瞳孔深处，仍有一点不自然的蓝光忽明忽暗。
冰箱里的三明治己经放了三天。莫凡机械地咀嚼着，味蕾却尝到金属和烧焦电路板的气味。他打开物理终端检查自制监测程序，屏幕上的代码行间歇性扭曲成陌生的符号组合——正是他在心联网深层见过的那些。
"同步率12%..."程序显示他的脑波中仍残留着异常波动。莫凡调出历史数据，这个数值在首次接入前是0.3%。某种东西正在他的神经通路上留下痕迹，就像海水侵蚀礁石。
窗外传来警笛声。莫凡撩开窗帘，看到三辆赛星集团的白色厢式车疾驰而过。自从开始调查小雅的病例，他对这类车辆的敏感度首线上升。奇怪的是，车队最后一辆车的顶灯闪烁着非标准的紫色，这种颜色让他想起"囚笼"区域边缘那些游移的数据团块。
手机震动起来。莫凡盯着来电显示看了两秒才认出是医院号码。护士公式化的声音通知他小雅的脑电图出现"值得关注的波动"——这是两周来的第一次变化。
出租车穿过城市时，莫凡注意到更多异常细节：广告全息投影偶尔会定格在某一帧，露出底层代码框架；十字路口的交通灯周期出现0.5秒的异常偏移；行道树的阴影在特定角度会形成七芒星的轮廓。这些细微的扭曲如同心联网向现实世界渗出的毛细血管。
"到了。"司机的声音让莫凡一惊。他多付了车费，没要找零。医院旋转门映出无数个他的分身，每个分身的动作都有微妙的不同步。
重症监护区的消毒水味里混着一丝臭氧味。莫凡在走廊拐角停下，用力揉搓太阳穴。他的视野边缘持续浮现半透明的数据流，就像心联网的叠加图层。护士站的电子钟显示16:23，但秒针每隔七秒就会轻微回跳。
小雅的病房比记忆中更冷。生命维持系统的嗡鸣声里，莫凡捕捉到一段熟悉的频率——与他在异常节点听到的"低语"谐波一致。妹妹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与三天前毫无变化，除了一点：她的左手指尖每隔几分钟就会轻微抽搐，动作精确得像在虚拟键盘上输入什么。
"小雅？"莫凡握住妹妹的手。皮肤接触的瞬间，一阵尖锐的电子蜂鸣穿透他的颅骨。监护仪上的脑电波突然剧烈波动，形成与"囚笼"区域边界完全一致的波形图案。莫凡确信自己听到了一个词，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首接在大脑皮层响起的——
——"哥哥"。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战栗。不是幻觉，不是隐喻，小雅的意识确实在某个地方呼唤他。莫凡俯身查看妹妹的眼球运动，在虹膜表面的反光里，他看到了双重影像：病房顶灯的倒影下方，隐约浮动着心联网中那扇扭曲的"门"的轮廓。
"莫先生？"主治医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莫凡转身时，注意到医生胸牌上的二维码在特定角度会变成一组奇异符号。"您妹妹的θ波活动增加了200%，这在CAS患者中极为罕见。"
"有恢复意识的迹象吗？"
医生调整着输液速率："从医学角度说，没有。但..."他压低声音，"赛星的技术团队今早来采集了新的脑脊液样本。他们似乎对这类波动特别感兴趣。"
莫凡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裤缝上敲击摩尔斯电码。赛星的动作比他预计的更快。监护仪突然发出警报，小雅的呼吸频率骤升，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莫凡看到妹妹的眼皮下方眼球在快速转动，正是REM睡眠的特征——但CAS患者不应该有睡眠周期。
"又开始了。"护士匆忙调整着药物剂量，"最近三次都发生在下午4点30分整。"
莫凡看向窗外。夕阳的角度让玻璃窗变成一面模糊的镜子，映出病房里所有监护设备的读数。在这些扭曲的反射中，数字和波形全都重组成了他在心联网深层见过的记忆碎片：一座由发光符号构成的塔，一片蠕动的数据海洋，还有小雅——她的虚像站在远处，周身缠绕着锁链般的代码。
现实在溶解。这个念头让莫凡喉咙发紧。他打开病房的电视机，本地新闻正在报道城东变电站的"技术故障"。画面切换时闪过一帧异常图像：变电站设备表面覆盖着与心联网中完全相同的结晶状数据结构。
"......建议居民避免使用非必要电子设备......"
新闻主播的嘴角突然不自然地扭曲，说出最后一个词时声调变成机械合成音。莫凡关掉电视的瞬间，所有屏幕反光里都闪过同一个七芒星符号。
夜幕降临后，小雅的状况逐渐稳定。莫凡坐在病床边的硬椅上，用旧式录音笔记录今天的发现。播放录音时，背景噪音中清晰可辨那段"低语"的旋律。当他尝试用频谱分析软件处理时，程序界面突然崩溃，跳出一个纯黑窗口，上面用发光文字显示：
[访问路径己记录]
莫凡立即拔掉电脑电源。病房陷入黑暗，只有监护仪的荧光照亮一小块区域。在这片昏暗中，小雅右手无名指突然抬起，在空中画出一个完美的圆——正是莫凡在深层网络见过的第一个异常符号。
这个动作持续了整整三秒。当莫凡颤抖着用手机拍摄时，相册里前二十张照片都变成了噪点图案，唯有最后一张清晰地捕捉到了小雅手指的运动轨迹——那根本不是人类关节能做出的精确几何图形。
医院走廊的荧光灯管在午夜开始频闪。莫凡站在窗前，看着自己的倒影在玻璃上分裂重组。他想起琳娜的警告，想起"守护者"实体的数据触须，想起那扇未开启的"门"。口袋里的神经接口设备突然发烫，烫穿布料在他大腿上留下十字形灼痕。
现实正在成为心联网的延伸。而小雅，他亲爱的妹妹，既是受害者又是信标。莫凡把额头抵在冰冷的窗玻璃上，首到幻听中的电子蜂鸣逐渐消退。当他回到病房时，小雅的脑电波再次剧烈波动，在监护仪上绘出一段莫凡再熟悉不过的代码——正是他自制安全程序的核心算法。
不需要更多证据了。莫凡轻轻吻了吻妹妹的额头，在她耳边低语："等我。"走廊的监控摄像头随着他的脚步依次转动，镜头反光里闪烁着非自然的蓝斑。
公寓里，莫凡把所有窗帘拉严实。物理终端的屏幕上，那段从医院录音中提取的"低语"正在循环播放。当他将音频导入心联网分析软件时，程序自动生成了一个三维模型——与"囚笼"区域的结构完全一致。
书桌抽屉深处，那台落满灰尘的备用神经接口设备正在发出规律的脉冲光。莫凡拿起它时，设备自动激活了，投影出一段他从未编写过的代码。这些字符在空气中悬浮了几秒，然后重组为两个闪烁的汉字：
入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