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允凌晨就己经出发柏吝了,提前体验一下那里的生活也好。
他把十九岁暂时托付给了裴衍箐,裴妙可那时候可兴奋了,抱着它不撒手。
越靠近柏吝,他的心就莫名的焦虑。
没想到过年前一天,裴知允在监狱门口的道路上蹲到了提前一天释放的余志承。
“叔叔。”
余志承满脸的沧桑,抬起头来看,“小裴,你怎么在这?”
裴知允露出温和的笑容,“来接您。”
余志承有些受宠若惊,他没想到裴知允会来。“谢谢,小裴。”
“新年快乐,叔。”裴知允眼下闪过情绪,重新抬起头时,又勉勉强强带起笑容。
“新年快乐,小裴。”
余志承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裴知允帮他提上简单的行李,带着他上了车。
“小裴,真是麻烦你了,你说余砚这家伙怎么也不来接一下,还麻烦你。”余志承开了口。
裴知允沉默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是我自己擅自作主过来的,哥不知道。”
余志承愣了愣,随即笑道:“这孩子,也不知道忙啥呢。小裴,辛苦你大老远来接我。”
裴知允笑了笑说:“不辛苦,叔叔,您这几年在里面受苦了。”
车子缓缓启动,朝着目的地驶去。一路上,余志承讲述着在监狱里的生活,裴知允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回应几句。
讲到余礼的时候,裴知允的心情更失落了,“小裴,阿礼还好吧?”
“挺好的…”违心的话,裴知允慢悠悠开口。
余志承叹了口气,“这孩子,也不知道在外面过得咋样。”
裴知允心里一阵酸涩,却也不好把余礼的真实情况说出来。车子很快到了余志承在柏吝的住处,裴知允帮他把行李搬了进去。
一晃几年春,几个胡同的邻居有的早己搬走,有的却己经阴阳两隔。
晚上,几个邻居看余志承家亮,还以为进了贼,纷纷敲门,没想到是本人。
“余叔!?您回来了!”率先说话的是一个胡同里三十几岁的男人。
“是啊,今早提前释放。”余志承点了点头。
“余叔,新年快乐,今年大余和小余都不回来陪您吗?”另一个讲话的也是胡同里的男人,不过才二十来岁。
第一次见余志承是在他的十六岁,那时候他还和余礼打篮球来着。
“他们都不知道我今儿提前释放,过年在哪不是过,他们啊,也有自己的生活。”余志承的眼神里充满欣慰。
“余叔…这是?”人群中有人指了一下房间里的男人,裴知允愣愣,随即起身。
“这,这我女婿,小裴。”说到裴知允,余志承脸上的笑容都开朗了几分。
“你们好。”裴知允生疏的打着招呼。
在京都呆久了,都是别人主动给他打招呼的,要是他主动,反正没好事。
“余礼的老公啊?”有个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眼裴知允,“看样子不是本地人吧?京都那边的?”
裴知允点了点头,不是本地人都看得出来?神人了。
第一次被问这句话的时候是在伦敦,那时候还被打了,丢人!
“余叔,今年过年好好庆祝一下,胡同里的人刚刚可都相互通知了下,明天肯定会给余叔一个热闹的春节。”
“不好意思了,今年我想接叔叔去京都过,哥和阿礼都在,我爸妈也想见见叔叔。”裴知允一脸的歉意。
面前的几个男人,面面相觑。
“哎呦,我女婿怎么现在才说,真是不好意思了各位,新年快乐,新年快乐。”余志承笑笑。
走进屋内拿了把糖塞给他们,“余叔,又不是小孩子了,老习惯怎么还在啊。”
“习惯了习惯了,之前看你们还是那么小个,跟我家两小形影不离的。”余志承不好意思的笑笑。
等他们走后,余志承把饺子端上桌,“小裴,今天辛苦你了,你说你这除夕夜,大老远过来陪我这个老头子过,实在是内疚。”余志承一脸的愧疚,眉头都皱在一块。
“您是阿礼的父亲,不用内疚,我们是一家人。”裴知允笑笑,这栋房子往后或许还是他们在柏吝生活许久的地方。
一个下午,他把余礼房间的照片看了个遍,小时候,幼儿园,初中高中,很多。
“小裴啊,你爸妈把婚事定下来了吗?是在京都办吧?”余志承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试探。
“在柏吝,这样也好跟阿姨一块。”裴知允依旧笑容满面。
“你家里人都同意了?不用顾及我和你阿姨,你们小两口开心,你家里人开心就好,往后阿礼也在你们家过得好。”余志承喝了一口小酒。
裴知允笑着点头:“家里人都很喜欢阿礼。” 余志承听后,眼中闪过欣慰,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忧虑。
吃过饭后,裴知允陪着余志承坐院里看烟花,决定凌晨再出发去京都。
不知怎的,聊到余礼那时候的事,余志承依旧心事重重的,裴知允也不好在瞒下去。
“叔叔…阿礼病了。”
听到这句话的余志承手里对水杯都落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
“她把我忘记了。”裴知允强忍着泪水,但这副场景属实像孩子受委屈找父亲安慰。
余志承呆愣片刻,嘴唇颤抖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会这样……怎么就忘了呢……”
“叔叔,我害怕。”裴知允眼眶通红,一米八几的大个在余志承面前脆弱的像个孩子。
余志承颤抖着伸出手,拍了拍裴知允的肩膀,声音带着哽咽:“孩子,别怕,咱一起想办法。” 尽管他自己心里也乱成一团麻,但此刻,他知道得稳住裴知允。
两人在院子里枯坐了许久,谁都没再说话,唯有偶尔传来的烟火绽放声打破寂静。
关于余礼的病,余志承不会不知道一点,几年前余礼第一次发病时,余砚也曾告诉过自己。
可这几年,余礼一首没有发病的迹象,又怎么会这么突然呢。
良久。
“叔叔。”
“我们走吧。”裴知允站起身,压下心中的那抹情绪,看着余志承。
“好。”余志承回屋收拾了一下,赶到车子内时,还是怕会给裴知允留麻烦。
“叔叔,阿礼需要你,我也需要。”裴知允看着己经拉开车门的余志承,知道他或许是怕麻烦,久久不愿意上车。
但余礼的病或许需要他,裴知允也需要。
余志承上了车,车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车子行驶在夜色里,路灯昏黄,裴知允的思绪却翻涌如潮。
车子内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她的歌单响着。
余志承看向窗外,天空中的零碎几颗星好似能连成一个人像。
他在法庭上见她的最后一面,竟是永别。
自己的儿子到处完结后事。
自己的,余礼的,母亲的。
那时候的所有事情压的余砚喘不过来气,做父亲的怎么会不知道。
车内的歌单继续播放着,那熟悉的旋律,像是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割着余志承的心。
裴知允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余志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