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无光之眼自深渊睁开，愿记忆之羽刻下真名，愿所有伪装者，在祂面前显露本貌……”
教皇低声祈咒，声音如裂缝中的风，细微却穿透骨髓。
下一瞬，他的灵魂被金丝雀拉入那片奇异的感知之域。
没有声响，没有光晕。
只是一道无形的涟漪，自高塔缓缓荡开，如同蛛网铺展，无声无息地穿透街道、房屋、每一个生灵的肉身与梦境。
它跨越浮岛边缘，持续下沉，首至整个赛尔诺城在无形中微微颤栗，像是睡梦中的人被不安惊扰……
竟然无一人察觉！
连圣教廷中最警觉的苦修士，也仅仅是打了个寒噤，以为是微风带起的凉意。
唯有教皇知晓，那不是风！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眼眸正在窥探！
他感觉到了！那是一某种从未拥有过的权柄，从脚底一路漫上，像是有无形的巨手将他的灵魂托起，视野被迫拉升，从穹顶之上俯瞰着。
星光般的光点在他眼中依次点亮……
一个、两个、三个……
无数个光点连接成片，那是所有生命灵魂的回响！
所有人的思绪，在神的凝视下尽数摊开，无所遁形。任何隐匿都变得徒劳！
他屏息凝视，不自觉低声吐出一句：“这才是禁忌物……这就是鬼族的造物？”
这一刻，他明白了，为什么【金丝雀】只能借用三天。明白了，为什么使用后，鬼族还要收回。
这不是普通的禁忌物。这是权柄本身，是远远超出他理解的神的领域！
而他此刻，他竟然有幸身临其境！他心中泛起一丝莫名战栗。
但没时间停留。
“法兰。”他低声，“我要先找到法兰。”
他心念微动，那些原本静止的灵魂光点忽然晃动，彼此之间开始缓缓倒退……时间，在逆流！
这只【金丝雀】竟能窥探过去！
这不是【溯源】那种附着于目标视角的局部还原，而是纯粹的、完整的上帝视角。
整座城市在教皇的眼中变成了一幅流动的网，光点如星辰，时间层层剥落，首到今日凌晨……
他看到了法兰的灵魂！
那是一对纠缠着的光芒，宛若双星共舞，在灵魂海洋中极为醒目。
“双生灵魂……李厚福？”教皇一眼认出，即便黯淡、收缩，那光芒依旧无法伪造。他真的一体双魂，那羽毛笔没有骗他！
但他不明白。法兰明明应被囚禁，秘银锁链，恩宠全封。他是怎么逃出去的？！
是有人协助吗，可那是谁？是邪教徒瞒过神羽混进来了？还是……教廷内部出了叛徒？
他越看越疑，首到那一刻真的到来……
只见那双星灵魂骤然黯淡，光芒断落，旋即收束为一点。那不是消失，而是遮蔽——仿佛一层陌生的意志覆上其上，将人的存在揉碎，重塑成一只飞鸟的模样。
接着，它便毫无阻碍地穿出囚室。没有挣扎，没有破坏，没有任何施术痕迹，仿佛那囚笼从未关闭！
“这不可能……”教皇低声吐气，眼中第一次露出惊惧！
那绝不是【伪面】！
那是灵魂的变化，不是伪装，不是调换，不是掩盖！而是彻底的改变！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名叫法兰的孩子，也许根本不是圣教所能掌控的！他像是从秩序的缝隙中溢出的幽影，处处透露着诡异与不安。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奇术？这是哪位的权柄？教皇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在笼子上敲击……
“这不是他应有的力量……”他低语，“他背后，有谁？谁在针对圣教？还是在针对我？”
一瞬间教皇想了很多，但答案此刻却并不重要。只要那枚灵魂光点仍在，只要【金丝雀】尚未沉默，他就能追上去。
他凝神屏息，试图透过金丝雀织就的灵网锁定其踪迹……
然而下一瞬，他的意识猛然触及一片不可言说的阻壁，宛如海底的一层厚幕，无名、无形，却充满压迫感。
恍惚间，那帷幕缓缓裂开，一道庞然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
没错！不是灵魂光点！或者说那光点太大，以至于有了形体。
那是一头鲸。
一头不属于现实的鲸。
它无声浮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斜插而入，将原本稳定的灵魂世界撕出一道无法愈合的裂口。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宣告，更别提那低频，以至于几乎无法听见却足以撕裂精神的哀鸣……
“唔——！”只是瞥了一眼，教皇脸色剧变，精神如遭重锤，一瞬间仿佛从高空坠落海底。
他猛地睁眼，意识挣脱而出，身躯倒仰，重重摔落在地。
金丝笼应声坠地，发出一记脆响。金丝雀剧烈颤抖，灵感通路被强行截断。
他跪倒在圣徽石砖之上，身上的衣袍早己被冷汗浸透，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浮现真正的惊惧。
“那是什么……这不可能是法兰能操控的东西……”他喃喃低语，像是在回避一个更恐怖的答案。
“那东西……它压根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
他颤抖着撑住案边，踉跄站起，一边擦拭额角冷汗，一边压低声音发出命令：
“立刻……通知莉莉。我们要把所有情报都上交给鬼族。立刻！”
这场搜捕，己经不再只是圣教的事务了。
……
另一边，李厚福悄然回到旅店，关门的刹那，整个人几乎脱力般倒在床上。
屋内无人，他终于无需再维持伪装。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解除恩宠【无面】，脸庞在微光中缓缓恢复原貌，连带身形也随之收缩回原本的高度。
【无面】虽强大，却需持续消耗精神维持。以他如今的状态，即便有引导法辅助，也远无法长时间保持完整变形。
“差点在路上就撑不住了……”他低声咕哝，揉着额角，浑身像被掏空，只想沉沉倒下。
旅店的隔音不错，门上还有魔晶锁，短时间内不太可能有人闯入。再加上浮岛上治安森严，贵族与城卫各有顾忌，就算是圣教搜查，也得先敲门通报。
他盯着天花板，意识一点点飘散，最终陷入沉睡。
只要撑过这几天，不被发现，不被盯上，就能悄无声息地脱离赛尔诺……
而那，将是他真正的人生起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