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出来!”
终于,在一片深不见底的绝望黑色中,他硬生生挤出了一小撮几乎微不可见的、带着淡淡浅金色的“清醒”颜料,以及一抹代表着“目标导向”的矢车菊蓝。
太少了,少得可怜。
但李文博没有任何犹豫,他毫不吝啬地将这珍贵无比的“清醒”与“目标”情绪,优先注入了自己的意识核心。
嗡!
仿佛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又像是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刺破了浓雾。他脑海中翻腾的混乱思绪,如同被投入了镇定剂的疯牛,虽然依旧躁动,但总算有了一丝可以被驾驭的迹象。
视野,或者说感知,也变得清晰了少许。
他立刻“看”向自己的家人。
王磊那小子,此刻正抱着头,蜷缩在不远处,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和断断续续的怒吼,显然还深陷在某种可怕的幻觉中,手舞足蹈,像是在和无形的敌人搏斗。
而他的父母,情况更加糟糕。他们本就是普通人,之前又经历了失忆和连番冲击,此刻精神状态脆弱得像风中残烛,眼神空洞,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几乎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只是本能地瑟瑟发抖。
指望他们自己行动,无异于痴人说梦。
必须由自己来引导!
李文博深吸一口气,忍着灵魂撕裂般的痛楚,再次调动【情绪调色板】。他记得,之前为了以防万一,从王磊身上分离储存过一丝这小子最纯粹的“守护”情绪,那是他面对危险时,下意识想要保护同伴的本能。
找到了!一抹带着些许莽撞意味的赤诚的土黄色。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丝“守护”情绪,混合了自己刚刚强行提炼出的,所剩无几的“坚定”的银灰色,如同最温柔的羽毛般,轻轻拂过王磊混乱的意识。
“呜……师兄……保护……”
王磊的哭喊声猛地一顿,混乱的动作也停滞了下来。他那双被恐惧和迷茫占据的眼睛里,艰难地挤出了一丝属于他自己的光彩。那是一种野兽般的、纯粹的保护欲。
他可能还不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身体依旧虚弱,甚至还在微微颤抖,但他却下意识地晃了晃脑袋,猛地转过身,用自己并不算魁梧的身体,挡在了李文博父母的身前,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像一头受伤的幼兽在守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做得好,王磊。”李文博心中微松。
紧接着,他将从自身提炼出的,最后一丁点带着微弱金色光晕的“求生意志”,如同春雨般,无声无息地滋润向父母那几近枯萎的精神。
他不敢用太强烈的情绪,怕他们脆弱的精神承受不住。只希望能唤醒他们最基本的求生本能,哪怕只能减轻一丝一毫的恐惧,也是好的。
李父李母空洞的眼神中,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身体的颤抖也似乎减轻了一些。
“爸!妈!王磊!”李文博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出指示,声音因为精神力的剧烈透支而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听着!跟着我,朝那个最亮的光源方向跑!王磊,保护好我爸妈!”
王磊虽然眼神依旧有些迷茫,但“师兄”的指令和那股“守护”与“坚定”的情绪,如同烙印般刻入了他的本能。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再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而是弯下腰,用尽力气,一边一个,搀扶起了几乎无法自主站立的李父李母。
李文博自己则强撑着,走在了最前面。
他竭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情绪调色板】在他超负荷的运转下,艰难地感知着周围不断涌来的记忆碎片和情绪乱流。那些混乱的记忆如同暗流汹涌的沼泽,一个不慎,就可能将他们彻底吞噬。他必须在这些致命的陷阱中,寻找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不远处,“记忆考古队”的残余人员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他们的领队,一个面容坚毅的中年男人,此刻也是狼狈不堪,身上沾满了不知名的污秽。他看着李文博一家跌跌撞撞却目标明确地向着光源前进,眼神中闪过一丝惊疑,一丝挣扎,最终化为决断。
“所有人,跟上他们!”他低声命令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那小子……他可能知道安全的路!”
残余的考古队员们如蒙大赦,也顾不上思考太多,纷纷强打精神,紧紧跟在了李文博一家的身后。
李文博自然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精力去理会。
他清楚得很,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一种基于共同求生欲的临时合作罢了。一旦抵达那个神秘的光源,新的冲突和争夺,必将如同火山般猛烈爆发。
但现在,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活下去,抵达那片唯一的光明!
这条通往光源的“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在粘稠的“淤泥”中艰难跋涉。脚下不时传来令人牙酸的“咕叽”声,仿佛踩在无数腐烂的尸体上。空气中弥漫着绝望、悲伤、愤怒等负面情绪的混合气息,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不断侵蚀着他们的理智。
李文博的【情绪调色板】此刻就是他唯一的导航仪,他能模糊地感知到,某些区域的负面情绪浓度极高,如同沸腾的岩浆,一旦靠近,瞬间就会被同化。而另一些区域,则相对“平静态一些,但也仅仅是相对而己。
他领着众人,小心翼翼地绕过一个又一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情绪漩涡”。
就在他们感觉离那光点越来越近,甚至能感受到那光芒中传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时——
“轰隆!”
异变陡生!
他们前方的“淤泥”地面,毫无征兆地猛然塌陷、裂开!
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如同张开的深渊巨口,横亘在他们与光源之间。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从那漆黑的裂缝边缘,以及裂缝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猛地伸出了无数双由漆黑淤泥和破碎记忆碎片凝聚而成的手臂!
那些手臂,有的枯瘦如柴,有的臃肿腐烂,有的还残留着生前挣扎的扭曲姿态。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带着无尽的怨恨与绝望,疯狂地向上抓挠、挥舞,目标首指李文博一行人的脚踝!
它们仿佛要将所有企图靠近光源的生灵,都拖入这绝望的深渊,一同沉沦!
转瞬之间,这些手臂便在裂缝的边缘,构成了一道令人心悸的、不断蠕动着的“绝望之墙”!
“我靠!”饶是李文博,此刻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刚刚因为靠近光源而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粉碎。
这特么还让不让人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