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卿的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镜面,万千铜镜突然泛起涟漪。镜中倒影的缝魂娘娘抬起缠满金线的手腕,朱砂泪痣在烛火中泛着血光。"郎君可识得这根牵丝?"她的声音裹着蜜糖般的粘稠感,金线骤然刺入陈九卿太阳穴。
剧痛中浮现的记忆碎片令他战栗——二十年前的雨夜,自己手持青铜针将苏明月的天魂缝入《太阴炼形图》。针脚落处不是丝线,而是用殄文书写的生辰八字。"不...这不是真的..."陈九卿的辩解被金线绞碎,缝魂娘娘的指尖正顺着线头改写记忆,将虚构的缝合场景烙进他的神识。
叮铃——
客栈西北角的青铜编钟无风自鸣,骨瓷童子赤足踩过满地镜片。他颈间的铃铛是用婴儿趾骨串成,每响一声便有一具青铜尸破土而出。第108具尸体爬出时,陈九卿看见那尸体的胸腔里嵌着苏明月第七世的左腿——焦黑的皮肤上还粘着《葬经》残页。
"哥哥们饿了呢。"骨瓷童子歪头轻笑,瓷白的脸上裂开细缝。尸群突然同步抬手撕开腹腔,掏出内里蠕动的混沌细胞抛向空中。细胞接触镜面瞬间爆开,酸液在铜镜表面蚀刻出陈九卿历代转世的死亡时辰。
主镜突然映出连体人影,陈九卿的左半身与缝魂娘娘右半身被金线缝合。他的痛觉神经正在与对方共鸣,每根金线都连接着某个轮回中的苏明月。"郎君且看——"缝魂娘娘的左手突然穿透镜面,指尖点在陈九卿心口。
无数记忆洪流席卷而来:第七世产房中,自己亲手将桃木钉打入苏明月天灵盖;第三世祭坛上,用她的脊椎炼制青铜天梯;最恐怖的是今生——菌毯下埋着的根本不是死胎,而是被金线篡改命格的缝魂娘娘化身。
骨瓷童子突然跃上房梁,桃木钉刺入镜面中心。裂纹如蛛网蔓延,黑色羊水从镜渊深处渗出。陈九卿在粘稠液体中下沉时,听见缝魂娘娘的耳语:"你才是奴家最好的针脚......"
陈九卿的肋骨突然刺破后背,在血雾中凝成骷髅舟。船身每根骨节都刻着殄文,缝魂娘娘端坐船头,金线垂入泛着荧光的忘川支流。"此去经年,郎君可要抓紧了。"她袖中甩出的金线缠住陈九卿脚踝,血舟逆流而上。
水下忽然浮起十万个分娩场景:每个苏明月都在产床上挣扎,脐带另一端连接着形态各异的混沌之卵。骨瓷童子趴在船舷嬉笑,突然将陈九卿推入河中。溺水的窒息感中,他竟与最近的混沌之卵产生共鸣——卵内蜷缩的婴儿长着自己的脸。
河底漩涡深处亮起猩红灯笼,记忆当铺的柜台后坐着面容模糊的掌柜。那人的左眼是血牒师的青铜算盘,右眼却是守棺人的阴沉木牌。"客官要典当什么?"掌柜的声音带着双重回响。
陈九卿的第七世记忆突然沸腾——暴雨中的道观,自己亲手剜出苏明月的太阴骨。当他颤抖着交出这段听觉记忆时,掌柜从柜台下取出青铜钥匙。钥匙柄上的"缝魂"二字突然活过来,变成两条金线钻入他的耳道。
钥匙插入血舟龙骨的刹那,船身突然腾起青绿鬼火。火焰中浮现初代巫祝的虚影,他手中的血契文书正被缝魂娘娘的金线修补。"以七世情劫为引,饲混沌而孕天机......"陈九卿读着契约内容,惊觉苏明月的残魂被分割成七份,分别封印在往生客栈的镜渊节点。
骨瓷童子突然尖啸着扑向火焰,瓷片在高温中爆裂。飞溅的碎片里,陈九卿看见某个被遗忘的真相——二十年前产婆接过死胎时,瞳孔里闪过缝魂娘娘的朱砂泪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