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卿的掌心刚贴上桃树根系的青铜符咒,树汁突然沸腾如血。根系表面的纹路骤然扭曲成苏明月分娩时的面容,她的瞳孔深处映着一枚跳动的混沌之卵。
"咔嚓——"
根系突然绞紧他的手腕,树皮龟裂处渗出黑色胎脂。陈九卿的鼻腔灌满腥甜气息,恍惚间回到二十年前的产房。血泊中的苏明月正将桃木簪刺入自己腹部,脐带另一端缠着的不是婴儿,而是青铜鼎中嘶吼的肉团。
桃树主根突然暴长,刺入陈九卿的丹田。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混沌之卵的细胞顺着根系逆流而上,在经络中游走。皮肤下凸起密密麻麻的血管,每道血管都在拼出《太阴炼形图》的残章。
"这是你的命宫。"蛄语者的声音从树根深处传来,他的虫笛卡在根系裂缝中,笛孔里爬出裹着胎脂的青铜蛊虫。虫群汇聚成初代巫祝的虚影,正将双胞胎胎盘塞入青铜鼎。
陈九卿的意识被拖入鼎中,混沌之卵的原始记忆如毒液般注入。他看见初代双子被活剖取胎,胎盘在鼎中凝成血色琥珀。巫祝用骨针蘸着脑浆,在琥珀表面刻下"九卿"与"明月"的生辰。
当记忆中的骨针刺向琥珀时,现实中的桃树突然开花。花瓣沾血即燃,火中浮现新世界溪边少女的脸——她的后颈正在生长青铜鳞片。
陈九卿咬碎舌尖,精血喷在燃烧的花瓣上。火焰突然凝成苏明月的虚影,她撕开自己的胸腔,露出跳动的命盘。命盘指针疯转间,桃树根系寸寸断裂,地底深处传来巫祝震怒的咆哮。
天空裂隙中伸出的巨手撕开云层,巫祝的真身裹着十万张人皮降临。每张脸都在重复"祭"字口型,声波震得新世界的山河崩裂。
陈九卿的桃木簪突然脱手,钉入巫祝胸口的人皮。被刺中的面孔突然融化,露出内层跳动的混沌之卵本体。卵壳表面插着七根青铜镇魂钉,钉尾拴着历代陈九卿的记忆锁链。
"出!"苏明月残魂的声音在识海炸响。当陈九卿握住第三根镇魂钉时,对应的记忆涌入——十二岁的自己站在祭坛前,手中匕首正滴着苏明月的脊髓液。
巫祝的真身开始蜕皮,褪下的人皮在空中凝成往生客栈。陈九卿闯入客栈地窖,发现血牒师的黄表纸残页正在渗血。纸面浮现逆转献祭的禁术:以施咒者心尖血重写命牒。
地窖铜镜突然映出恐怖画面——溪边少女的脊椎正在异变,青铜骨刺穿透皮肤,形成与混沌之卵相同的血管网络。
巫祝完全褪去人皮,露出由青铜符文铸就的骨架。他胸腔内的混沌之卵突然裂开,伸出苏明月半腐的手。陈九卿抓住那只手的瞬间,整座往生客栈坍缩成光点,汇入桃木簪的裂痕。
陈九卿以簪为笔,蘸心头血在巫祝褪下的人皮上书写《逆葬经》。每落一笔,他的瞳孔就裂开一道血纹。
"九"字写完时,陈九卿的右臂碳化成灰。血字突然活转,化作三百青铜蛊虫啃食混沌之卵的血管。巫祝的骨架发出金属扭曲的哀嚎,混沌之卵表面浮现细密裂纹。
透过裂缝,陈九卿看见溪边少女被缩在卵核。她的脊椎己与卵体融合,发梢正生长出桃树的根系。少女突然睁眼,琥珀色瞳孔里映着初代双子被焚烧的场景。
陈九卿折断桃木簪刺入心脏,精血喷溅处,《逆葬经》爆出刺目血光。巫祝的青铜骨架从指尖开始碳化,混沌之卵的裂缝中渗出黑色羊水,淹没整个新世界。
"抓住我!"苏明月的残魂从血光中浮现。她腐烂的双手插入卵壳,硬生生将少女的脊椎抽出。断裂的骨茬在空中拼成完整的《太阴炼形图》,图中经络突然实体化,缠住巫祝的残躯。
混沌之卵彻底爆裂,冲击波将陈九卿掀入时空乱流。在意识消散前,他看见苏明月抱着少女的残躯跃入桃树根系,根系末端连着初代巫祝的青铜头骨。
混沌之卵的残片在空中燃烧,形成覆盖天穹的血色火网。每个网格都嵌着镇民的魂魄,他们的惨叫与火焰爆裂声共鸣。
陈九卿在火网中穿行,皮肉焦黑剥落,又在《太阴炼形图》的运转下重生。当他触碰到苏明月的残魂时,发现她的记忆被炼化成灯油,维持着火网的核心。
剃阴匠突然从火焰中走出,他的剃刀己与劫火同化。刀光闪过,陈九卿的左耳被削落,耳道里掉出裹着血痂的青铜符——正是初代双子被炼化时遗留的怨念结晶。
陈九卿将符咒按入胸口,劫火突然在他掌心凝成桃木簪形状。簪尖刺破火网核心时,十万张人皮同时自燃,巫祝的哀嚎震碎了三座山峰。
"该结束了。"苏明月的声音从火中传来。她残存的左手突然暴长,插入陈九卿的丹田,挖出那颗跳动的混沌之卵细胞。
细胞在劫火中汽化,形成漫天灰烬。灰烬拼出苏明月最后的微笑,她的唇形在说:"桃花开时见"。火焰熄灭的刹那,新世界的天空降下血雨,每一滴都裹着《葬经》的金线。
焦土上,桃树独存。陈九卿倚坐树下,发现根系处埋着的陶罐正在开裂。青铜色的嫩芽破土而出,叶片纹路与《太阴炼形图》如出一辙。
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树冠遮天蔽日。陈九卿触碰叶片时,年轮中浮现历代轮回场景——每个时空的自己都在桃树下刻着相同的殄文。
血雨突然停歇,树皮龟裂处渗出琥珀色树胶。胶体包裹住陈九卿的残躯,在他的骨骼上刻下逆转后的《葬经》。
当第七道年轮成型时,桃树突然开花。花瓣飘向远方溪流,少女正在浣洗染血的嫁衣。她的动作突然停滞,嫁衣上的血渍化作青铜蛊虫,振翅飞回桃树。
少女转头微笑,左眼是苏明月的琥珀瞳,右眼映着巫祝的青铜眸。她指尖轻点水面,涟漪中浮现往生客栈的残影——柜台后的血蓑衣正在擦拭永远不会走完的更漏。
桃木簪在树根处生根,根系深入新世界的每寸土地。而在最黑暗的地脉深处,一颗微小的混沌细胞,正随着桃树的脉搏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