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锁链在时隙中发出齿轮咬合的轰鸣。陈九卿的腕骨被饕餮纹镣铐割出螺旋状伤口,血珠悬浮成逆时针旋转的星环。当时狱卒面具下的沙漏倒转第七格时,日晷碎片突然刺入他的掌心。
"滴答。"
第一滴血雨落在伤口上时,陈九卿听见炼丹炉爆裂的脆响。前世记忆如毒藤般顺着血管攀爬——烛火摇曳的密室里,十八岁的苏明月被钉在青铜阵盘上,七盏人烛的火苗里浮着七张她的面孔。
"师兄,我冷。"最年幼的那盏人烛突然开口,火舌舔舐着苏明月孩童时期的虚影。
现实中的血雨突然凝固。陈九卿抬头看见初代巫祝青铜像的眼窝淌出水银,那些液体在空中凝结成殄文:「九卿」与「明月」的字符正在彼此吞噬。
金蚕王蛊复眼中的世界泛着幽绿。陈九卿的视觉神经接入蛊虫视角时,看见师父的炼丹室地面铺满胎膜组织。水晶棺中的胎儿胚胎突然睁眼——琥珀色瞳孔与苏明月及笄那年一模一样。
"这不是胚胎......是容器!"
活体标本撕下的皮肤在墙面拼出倒计时。当陈九卿的靴底被黑油腐蚀时,露出的青铜脚环内侧刻着细小铭文:永泰三年明月铸。那是苏明月前世所在的朝代。
塔身倾斜的瞬间,某具标本的脊椎骨突然弹射而出,骨节中掉出半枚桃木梳——梳齿间缠绕的青丝正与陈九卿怀中香囊里的发丝共鸣。
苏明月泡胀的尸体首立时,腐烂的胸腔传出风穿过竹笛的呜咽。当脐带缠上陈九卿脖颈时,伪神胚胎的千只复眼同时闪烁:产房画面里,师父正将混沌之卵塞入婴儿口腔,卵壳表面浮现的掌纹与苏明月十八岁那年在桃树下的手印完全重合。
"你喝过我的血......"溺尸的声带振动着冥河黑水,陈九卿的胃部突然绞痛。呕吐物中混杂着未消化的曼陀罗花瓣——那是苏明月某一世为给他解毒试药留下的后遗症。
镜婆碎裂的琉璃身躯中,苏明月的惧魄正在融化。水银般的魂体滴落时,镜面映出未被篡改的命运:山崖下的苏明月尸骨手中,炼蛊典籍的夹页里藏着染血的婚书。
"选她,还是选苍生?"三千镜鬼的诘问化为冰锥刺入太阳穴。陈九卿在剧痛中看见自己左眼的虹膜裂变成日晷,霜花正沿着瞳孔边缘蔓延。
青铜祭坛的锁链自动绞紧时,陈九卿肋骨发出玉器碎裂声。匕首刺入心脏的瞬间,《还情诀》金纹在心室壁上投射出师父年轻时的记忆——暴雨夜的山神庙,二十岁的师父抱着女婴苏明月,将混沌之卵浸入她的囟门。
"原来你才是最初的容器......"陈九卿咳出血沫,时狱卒的面具突然炸裂,露出师父苍老半腐的面容。苏明月半透明的手指穿胸而过时,两人手腕的青铜锁链同时崩断,锁环坠地化作九只金蚕王蛊。
时狱之隙崩塌时,初代巫祝青铜像的右眼珠滚落。陈九卿接住的瞬间,瞳孔中浮现苏明月第九世的死亡场景:她将自己缝入《太阴炼形图》,用脊椎为灯芯点燃了逆转时空的人烛。
血肉巨树的神经突触突然暴长,将陈九卿吊在半空。草编蚂蚱腹部的殄文渗出黑血,破译出的密语竟是苏明月的声音:"看看你的眼白"。当他用桃木剑碎片照向眼球时,血管中游动着两条微型混沌之卵。
"这才是真正的共生形态。"巨树年轮里浮出师父的虚影,树皮裂开处伸出无数婴儿手臂。陈九卿被拉入树干内部时,发现苏明月七世残魂被嵌在琥珀状树脂中,第八世的位置空悬——正对应他左心室缺失的那块肌肉组织。
伪神胚胎的触手刺入陈九卿太阳穴时,九百九十九盏河灯突然组成囚笼。每盏灯芯的苏明月残魂开始同步燃烧,她们哼唱的安眠曲在冥河水面刻出《太阴炼形图》的逆阵。
"情火要焚的是这个!"陈九卿划开腹部,扯出缠绕混沌之卵的脐带。当桃木剑刺入伪神核心时,肉山坍缩成的剑柄浮现苏明月第九世遗留的刻痕——那竟是她用牙齿在桃木上啃出的婚书残篇。
星空箴言降临时,陈九卿的头发瞬间苍白。他看见九世反咒在苏明月残魂中流转,最终汇聚成她初世佩戴的银铃。当铃舌撞击铃壁时,往生客栈的地基里升起三百具青铜棺——每具棺椁都刻着陈九卿与苏明月不同世代的姓名。
新世界的山野少女撩起溪水时,水面倒影里的青铜锁链突然收紧。她耳后浮现微型日晷印记,而溪底沉着的草编蚂蚱正在渗出黑色机油——那是时狱之隙崩塌时渗入新时空的混沌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