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明的一句话,一下子勾起了李卫东的兴趣。
他微微前倾身子,目光紧紧锁住岳明,马上追问:“要我去做什么事?”
岳明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开口:“方才,你不是提到明日一早要去县衙面见县令吗?”
刹那间,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在李卫东脑海中划过,他的心中猛地一动,脱口而出:“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对县令做什么吧?”
岳明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望着李卫东,悠悠开口道:“怎么,你不敢?”
李卫东在心道,这有何不敢?
但是,得先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事,总不能稀里糊涂地应下。
心里想着,李卫东当即追问道:“你先别卖关子,说说到底什么事吧。”
然而,岳明却并未顺着李卫东的话茬儿说下去。
他的话锋一转,自顾自地讲起了县令的来历。
“青阳县令葛庆丰,寒门,两榜进士出身,入翰林院,任庶吉士。”
“我朝惯例,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故此,庶吉士号称‘储相’,能成为庶吉士的都有机会平步青云!”
“葛庆丰在翰林院三年,获举荐,外放青阳县任县令。”
李卫东听到此处,满心都是疑惑,实在按捺不住,开口问道:“老岳,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岳明不紧不慢地瞥了李卫东一眼,神色淡然,缓缓说道:“科举殿试之后,一榜进士里一甲仅取三人,状元、榜眼与探花,二甲五十人,三甲两百人。”
“其中,最多一百人能入翰林院,任庶吉士。”
“庶吉士三年,任期一到,多数人便转去六部衙门,做个毫不起眼的主事、主簿,每日为些琐碎事务奔波忙碌。”
“要么,就被打发到各州、各府,当个无人问津的辅官,默默无闻地虚度光阴。”
“真正能有机会主政一方、大展拳脚的,不过寥寥数人。”
“县令这个职位,看似不起眼,却能实实在在地主政一方。”
“只要任内不犯大错,一任县令之后,自然会有升迁之机,未来仕途平步青云。”
李卫东依旧一头雾水,不明白岳明究竟想告诉他什么。
他实在按捺不住,又开口追问了一句。
岳明听后,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之色,那神情仿佛在说“怎的还不明白”。
他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说道:“我跟你唠叨这些,是想提醒你千万别被那些‘二县令’的流言蜚语给骗了。”
“你要明白,贾子轩一个师爷就算平日里再怎么风光,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师爷。”
“至于县令,那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物,哪会是什么简单的人?”
听到这儿,李卫东恍然大悟。
原来,岳明啰里吧嗦说了这么多,是觉得他没太把县令葛庆丰当回事。
事实上,他很在意。
他很清楚,县令就相当于土皇帝!
青阳县大事小事,全都是县令葛庆丰一个人说的算!
这种权力,多么可怕?
李卫东定了定神,目光直直地落在岳明脸上,说道:“老岳,你就把心妥妥地放回肚子里去,我心里清楚得很。”
“现在你能不能痛痛快快地说一说,你到底打算让我去做些什么?”
岳明目光深邃,紧紧地盯着李卫东。
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说道:“葛庆丰在青阳县任县令这几年,由于种种缘由,少不了办下一些冤假错案。”
“难免有人对他恨之入骨,想要取他性命。”
李卫东听闻此言,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仿佛有块大石头重重地砸落,忍不住脱口而出:“老岳,你该不会是要我杀了取葛庆丰吧?”
“哼!”
岳明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脸上满是不悦之色,没好气地骂道:“你当本官是傻子不成?”
李卫东心里嘀咕,岳明是不是傻子,还真不好说。
不过,岳明没有疯狂到失去理智的打算,李卫东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稍稍落了地,暗自松了一口气。
岳明话语一顿,似是在组织接下来的言辞。
片刻后,他才接着说道:“明日,会有一名刺客潜入县衙,行刺葛庆丰。”
“你要做的,就是全力击退刺客,确保葛庆丰安然无恙。”
李卫东听闻,眉头瞬间紧锁,忍不住说了一句:“这种‘英雄救美’的桥段,能打动葛庆丰?他会那么容易上当?”
岳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与无奈。
“若不是你和盐帮之间的关系紧张的一触即发,我用得着这般大费周章,让你去想方设法与葛庆丰搞好关系吗?”
李卫东心中一阵郁闷,忍不住说道:“这事儿能全怪我吗?明明是盐帮从上到下对我都没什么好感,处处针对,我能有什么办法?“
葛庆丰显然没那个闲心跟李卫东在这事儿上多做纠缠,他直接转移话题,开口说道:“葛庆丰和盐帮来往密切,盐帮隔一段时间就会给他送上一笔丰厚的钱财。”
“在他手里,还攥着一份盐帮给他送钱的详细账本。”
“你和葛庆丰打好关系之后,要是能把这份账本弄到手,那就真是再好不过了。”
李卫东听到这话,只觉得额头上瞬间冒出好几条黑线,心中一阵无语,忍不住暗自腹诽:这不是纯粹的扯淡!
县衙里现在有个“二县令”贾子轩在那儿横着,这么重要的事儿,哪还轮得到他李卫东去插手?
岳明一脸无奈,眼神中满是无力感,缓缓说道:“你以为我心里没数吗?”
“可眼下这局面,你还能想出什么别的办法来?”
“除了这条路,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再说了,你跟葛庆丰把关系处好了,对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李卫东仔细琢磨,岳明这话倒也在理,没什么可反驳的地方。
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当即问道:“你怎么知道有人要去刺杀他?你安排的?”
葛庆丰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开口道:“不然还能怎样?”
他话语稍作停顿,目光在李卫东身上扫过,又接着说道:“只不过,明日前来刺杀葛庆丰的人,并不知道你是锦衣卫。”
“所以,当你出手保护葛庆丰的时候,他们会把你当作阻碍,毫不留情地动手。”
“你千万得小心着点,别掉以轻心。”
李卫东心中一阵无语,只觉得这安排荒诞至极,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到底搞什么鬼名堂?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要是想害死我就直说!”
岳明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之前说了那么多,就是告诉你,不要把葛庆丰想得太简单!”
“他能从无数人中脱颖而出,难道是傻子?”
“刺杀之事倘若不是真的,你觉得他会轻易上当?”
道理,确是这么个道理。
可是,也足够离谱!
李卫东本还想再说些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更鼓”声,低沉悠远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岳明循声望去,看了一眼,随即说道:“行了,事情说得也差不多了,就到这儿吧,你该走了。”
李卫东一阵无奈,心中虽有千般不愿,也只能暗自叹了口气,默默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