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故事的上半段,兰烬己经能猜到下半段。
不幸的人,总是各有各的不幸。
她没有打断,依旧静静听着。
魏萋萋捧着茶盏的手微微抖动,她却似是无所觉,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再开口声音更加清朗。
“魏家嫡子魏众望,长相出众,却资质平平。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从我六岁那年在父亲面前露脸,我那爱子心切的好父亲就在下一局好棋。他用两年时间观察我是不是足够聪慧,确定了这一点后,他就将魏众望送出京城严加管束,学的不是怎么做生意,而是学世家子那一套。在我八岁那年,姨娘生下弟弟,他通过姨娘影响我,让我和弟弟感情深厚。在我十三岁假死后,姨娘和弟弟就是他控制我拿捏我的把柄。”
魏萋萋冷笑:“他以姨娘思念女儿,无法在魏家继续住下去为由将姨娘和弟弟送走,对外说是送去了庄子上,但是京城周边凡是属于魏家的庄子宅子我都想尽办法找遍了,根本没有他们的存在。他知道我在找,却放任我,在我找了一圈后他告诉我,我找不到的,他早就将人远远送走了,我若想他们过得好,就乖乖听话,做魏众望的影子,助魏家更上一层楼。若我有二心,他会发卖了我姨娘和弟弟,让他们沦为卑贱之流。只要我听话,将来魏家的家业,他会分给弟弟一些。
那时我才十三,被他吓住,怕他真把姨娘和弟弟卖掉,所以他让我学什么我就学,让我替魏众望出谋划策,我也从无二话。可是,谁又甘心永远受制于人呢?越长大,我越向往自由,越想挣脱桎梏。我甚至开始怨,怨姨娘为什么连护住女儿的本事都没有,还要成为掣肘我的软肋。怨弟弟为什么要喜欢我,让我狠不下心把他们都丢了。我若只为自己打算,魏家怎么可能困得住我。
我也曾经想狠下心不管他们的死活,可看到弟弟送我的玉簪我就心软了。我总是忘不了,只要我出现,哪怕当时父亲和姨娘都在,他也只要我。哭闹时谁都哄不好,但听着我的声音就会止住,送我玉簪时他还说,等他长大了手里有了很多钱,他就给我买用不完的首饰,每天都戴不重样的。”
魏萋萋闭上眼睛,眼泪无声的落下。
“我狠不下心,但是又不甘心一辈子为魏众望作嫁衣。我想要让姨娘和弟弟好好活着,也想脱离魏家掌控,去过魏萋萋的人生。我想让所有人知晓,他魏众望徒有一张光鲜亮丽的皮囊,实则就是个草包,银子数额大一些就算不清。我想让所有人知道,有天纵之才的不是魏众望,是我魏萋萋。”
魏萋萋张开眼睛,恨意从中倾泄而出:“我更想毁了魏家,让他们一无所有!我要让他们清楚的认识到,没有了我的魏家,什么也不是!”
余知玥上前一步从身后按住她的肩膀,那种满含恨意却无路可走的感觉,她感同身受。
魏萋萋回头看她一眼,她希望自己会有余知玥的幸运,能得兰烬相助。
“若我所料不差,你忍了这么久,如今按捺不住,是因为知道了珍贤妃有意将刚刚及笄的如意公主嫁给魏众望,一旦魏众望成了驸马,魏家就成了皇亲国戚,你更无胜算。而且,身份上了一个大台阶的魏家很可能不会留下你这个变数。”
魏萋萋听了这话反倒心定了,这事还只有一个影,没音,兰烬却知道,这更证明了兰烬的不一般。
她巴不得兰烬再厉害些,越厉害,此事才越有可能成。
可她也担心。
“这个委托,‘逢灯’敢接吗?”
“‘逢灯’没有不敢接的委托,只有能不能接的委托。”兰烬不受她激将法,平静得连语调都没变一下:“你这个委托‘逢灯’接了,但是结果我想提点建议。”
魏萋萋心提了起来:“请说。”
“人和人有仇,对事有恨,但银子很无辜。”兰烬眼角余光瞥到常姑姑连连点头的动作,被逗得露了笑:“魏家这么大的家业有你的功劳,你甘心便宜了别人?”
自是不甘,可和挣脱魏家相比,这点银子她舍得下,离了魏家,以她的本事,将来多少银子都能挣来。
兰烬看懂了她的意思,也不再强求:“这个委托,以助你挣脱魏家桎梏并保住你姨娘和弟弟为首要目的,次要目的是毁了魏家。至于其他事上,我能做到什么地步就做到什么地步,如何?”
这己经超出魏萋萋预期的好,只是:“不能揭穿魏众望吗?”
“不能。”兰烬一口否定:“揭穿了魏众望,就会把你暴露出来。你可有想过,若让人知晓有天纵之才的是你魏萋萋会是什么后果?”
魏萋萋这些年以魏芜之名在外行走,见闻阅历都非比寻常,被这话一点,就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
若被人知晓暗中支撑起魏家的是她,那些没底线的人有的是女人承受不起的手段用到她身上,到时,她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关到另一个牢笼,甚至,还会更加不堪。
想到那个可能,魏萋萋背上首冒冷汗,以她的头脑不应该想不到这一点的,是她离开的心思太过迫切,才会在其他事上犯糊涂。
幸好,兰烬远比她以为的要更思虑周全。
这么一想,她反倒心定了。
“我要做些什么?”
“不急。”兰烬不疾不徐:“‘逢灯’收费不低,以知玥为例,我收的是她所有产业的两成。若你拿不到魏家家业,能付我多少银子?”
魏萋萋突然明白过来:“所以你想要我拿到魏家家业,是因为你想要魏家家业的两成?”
兰烬笑:“魏家豪富,家业的两成是个巨大的数目,我很心动。不过你这桩委托结果如何不好说,所以我还得问问,你若拿不到魏家家业,打算付我多少费用。毕竟你这桩买卖,我可不止是要和魏家对上,还有珍贤妃。对上了珍贤妃,也就是对上了西皇子。你应该知道,这事我要冒多大的危险,费用低了我不会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