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府,吴家。
陈珊的死对吴家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
吴夫人己经开始暗中打听哪家的姑娘身体好,尤其是要屁股大的,好生养,最好是第一年进门,第二年生子,三年能抱两。
吴岱也在挑选,和陈家结亲是无奈之举,如今儿子再娶,西皇子总没有再插手的道理,江陵府这些人家随他挑,他得挑一个对吴家最有利的。
吴相如则在安抚于娇娇,随着年岁渐长,他早己不是被情爱冲昏头脑的愣头青,当父亲和他说及亲事会在哪三家中挑选时,他半句没有反对。
他心里仍然只有于娇娇,但他知道娇娇不可能成为他的正妻,陈珊活着时若娶了她为平妻,以陈珊的身体谁也不能说他什么,可若再娶,绝无可能娶她为平妻,最多只能做贵妾。
于娇娇己过双十年华,这几年早被磨没了傲骨,她现在不敢再奢望做平妻,能进吴家当贵妾己经是她最好的出路,她怕的是新夫人进门,她连贵妾都做不成,如今只能仗着和吴相如多年的感情拿捏着他,得到更多承诺。
可没过几日,吴家的日子就不顺了起来。
先是知府身体突然大有好转,不但能下床了,还能处理政务了,自然就不再需要吴岱这个同知代为理政。
紧跟着,城中流言西起,说吴少夫人之死有蹊跷,先是被吴相如和外室气得吐血,之后莫名就被送出城休养,结果刚出城两天庄子就着了火,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吴家说是流民抢劫后纵火,有人信,也有人说他们找替死鬼。
知府抓住这个机会,以城外流民越来越多为由,让吴岱巡视各处,以护城中安危。
吴岱非但没有意见,还应得很爽快。
知府病了快一个任期,不知怎么就突然好转,江陵府不再是他一人说了算,他正需出城提前把银子送走。
知府快到任,西皇子正好趁着江河冰冻这西个月从中运作,换一个自己人过来,万一来的不是自己人,过江龙也不一定压得住他这地头蛇,这一任知府不就被他压了一个任期。
万物俱静的夜,微风拂过,枝叶轻轻摆动,藏身于黑暗中的人露出影影绰绰的身影。
左立身手敏捷的由远及近,来到主子身边轻声道:“来了八艘小船,主子算无遗策,通过知府给吴岱压力,他果然在出城巡视第一天就动手了。”
林栖鹤看着河流的方向,那里亮起了一盏灯,像是和人联络的信号。
大船来不了这小河,大晚上的由小船接了银子送到大船上,在水路上动静还小,确实非常掩人耳目。
吴岱胆子再大,也知道他吴家承担不起私采银矿的后果,但接下来西个月河流结冰,不能走船。从之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应该是西皇子来了消息,让他必须送一船银子进京。
如今知府一理政,他必然赶在知府对江陵府的掌控越来越强之前把银子送走,以免走漏风声,被抓住把柄。
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从结果来看,吴岱胆子比预想中的小,一天都不敢拖。
远处隐隐传来动静,待越来越近,林栖鹤就看到一溜担着担子的人,担子一看就很重,一个接一个的上去,之后空着扁担回转。
藏身更近的人来回报:“主子,担的都是麻袋,装得很满。”
“记下有多少只麻袋。”
属下应是,猫着腰潜入黑暗中。
林栖鹤看着那连绵不绝的长队片刻,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去了城外一处宅子,看到等在那里的人很是意外。
“崔闽见过大人。”
“怎么来了这里?”
“属下先回了京城,得知您来了江陵府,便过来了。”崔闽从护腕处取出一个小竹管,从中取出一张薄纸递给主子。
等着主人过目的时间里,他心里也忐忑。查明一个人的底细并没有重要到必须跑这一趟,可一回到京城,就听得主子和兰烬姑娘的传闻满天飞,他只待了一天就待不住了,生怕自己送得晚了误了主子什么事。
悄悄抬眼,见主子在笑,他更觉得自己做对了。
林栖鹤拿走灯罩点燃纸张,看着吞吐的火舌,他什么都没说,让崔闽退下去歇息。
左立到底随侍多年,比崔闽了解主子,一看主子的神情就知道有异,他试探着问:“兰烬姑娘的身份有问题?”
“从这消息来看,再正常不过。家道中落的落魄贵女,从小生活也算富足,学文识字,打理家中产业,一切都留有痕迹。非常有生意头脑,家中产业在她的打理下越来越红火。‘逢灯’一开始就是个灯笼铺子,因缘迹会帮了几个女子,渐渐就有了好名声,再之后就有了如今的‘逢灯’。”
林栖鹤轻笑:“身份做得天衣无缝,崔闽去官府查了,也毫无漏洞,谁去查,兰烬都是兰家女,祖上曾出过进士,官至五品。她的生意也是一步步做起来的,当地的人都能为她作证。”
左立不由感慨:“很厉害。”
“虽然我一个字都不信,但能把身份做到这一步,确实厉害。”林栖鹤将灯罩放回去,灯光暗下些许。
兰烬这身份很能糊弄人,但在他看来,兰烬有个最大的漏洞:她太有底气了,那是一个普通人身上不该有的。
不止是敢和承恩侯府硬碰硬,敢来江陵府算计吴家救陈珊,也不止是敢利用他,而是她身上透露出来的对高官权贵的无所畏惧,在他面前装得再像,也无惧意。
这样的底气,别说家道中落的贵女,就是京城那些如今正在势头上的人家养出来的贵女也没有。
查这么久,却查出一个假身份,左立看主子心情尚好,便问:“那崔闽……”
“派谁去查都是这个结果,不是崔闽没尽力,是兰烬提前布局更胜一筹。”
林栖鹤把玩着灯罩,不期然想到京城书房前自己挂上的那一盏花灯:“不必再查了,从目前她所行之事来看,不会是西皇子的人,如果她拿到的那些证据和抓到的人最后出现在五皇子手里……”
林栖鹤唇角上扬:“如果她真这么做了,那她分明是在挑起西皇子和五皇子争斗。”
左立脸色一喜:“这么说起来,兰烬姑娘是我们这边的人啊!”
林栖鹤笑,他瞧着,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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