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棠接着道:“彩霞姐姐说,吴家势大,而且是本地大族,和任期一到就离开的官儿不同。‘逢灯’做的事本就招惹麻烦,所以平时行事很注意,尽可能的不去招吴家的眼,所以对吴家的了解并不深。彩霞姐姐知道我们是为陈珊而来后,便说会尽快去查更多和陈珊有关的事。她还说会小心些,请您不用担心。”
九家‘逢灯’的掌柜,兰烬都是一再思量才定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性子稳,担得住事,所以对彩霞她也放心。
照棠又道:“彩霞姐姐说吴家一年比一年自大,把自己当成江陵第一家族,时不时爱摆个谱,他家的门陌生人难登,可熟人并不难进。吴夫人如今离不得汤药,大夫每日都要入府为她看诊,那大夫受过彩霞姐姐的大恩,信得过,如果姑娘你用得上,明日就可以让他带你去见吴夫人。”
兰烬稍一思量,点头:“派个人告诉她,明日我跟着大夫去见陈珊。”
“我亲自去说。”
照棠风风火火,来去一阵风,几人都习惯了。
兰烬道:“天梁,你不用管我,按你的节奏继续去做你觉得需要做的事。”
“是。”
兰烬又看向明澈:“从京城带来的人今日都能到,归你管,将人分散潜藏。吴家的眼线不会少,不要被他们的人盯上。”
明澈应是。
见姑娘没有其他吩咐,两人齐齐告退。
兰烬坐着好一会没动,她在想,吴岱为什么把巡捕和江防交给自己的儿子。
父子关系天然就是最紧密和最信任的,以常理来论,他交到最信任的人手里的一定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东西。
可她想不明白,把盐和粮掌握在手里才最稳妥,吴相如手里拿住的怎么会是巡捕和江防呢?
兰烬闭上眼睛,在心里一点点描绘出江陵的地形图。
随着地形图渐渐完善,她想起来了,江陵,水路比陆路更发达,拿住江防,进可攻,退可守,若生了别的心思,江防确实极为重要。
那巡捕呢?在城里抓几个犯事的人于吴家有什么好处?
这其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玄机。
兰烬垂下视线着小拇指上的疤痕,在心里安抚自己不要着急。
路,是走出来的。
***
隔着三条巷子的一处住宅,左立快步上前推开书房的门,跟着主子进屋。
林栖鹤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江南水患是在他的推波助澜下走到今天这一步,但这事他留足了余地,确实事情再坏也不会伤及根本才会撂手。
他来江陵也不是因水患一事,可入目所见,他无法不多想。
江陵并不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情况却己经严重到了关闭三处城门的地步,他无法想象,那些受灾严重的地方,如今是怎样的炼狱。
可他明明推演过,事情再坏,也不应该坏到这个地步。
这其中,又有多少人伸了手。
静坐好一会,林栖鹤才收拾好心情,这事再坏,他眼下都不能再插手。
暗暗深吸一口气,林栖鹤边挽袖子边问:“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左立眼见着主子脸色不再那么黑,知道主子是把自己劝好了,悄悄松了口气回话道:“西皇子在卞江府休整了两日才继续出发……”
林栖鹤抬手打断他的话:“在卞江府休整两日?”
“是。”
卞江府还没到半路,竟然就修整了两日,林栖鹤都气笑了,他们这哪是去平乱的,是去游山玩水的啊!
左立偷看主子一眼,怕主子气得狠了,赶紧说起别的事来分散主子的注意力。
“您让属下派人留意江陵府的‘逢灯’,不久前属下收到消息,他们看到兰烬姑娘身边的照棠伪装进了‘逢灯’。”
林栖鹤抬头:“确定是她?”
“确定,属下己经仔细盘问过。”
林栖鹤如左立所愿的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去想那糟心的西皇子。
盯着兰烬不是一天两天,足够林栖鹤知道照棠在兰烬身边的身份定位就相当于贴身护卫,平时去哪里都跟着,寸步不离。
若是为了陈珊而来,她派谁来都使得,可出现在这里的却是照棠……
“跟到他们的落脚点了吗?”
“是,跟到了,离此不远。”
林栖鹤吩咐道:“盯紧了,兰烬很可能也来了江陵。”
左立下意识就道:“她一个姑娘家怎会……”
林栖鹤用眼神堵住他未尽的话:“你在看不起她?”
“属下不敢。”左立心下一凛,一个敢抬着棺材上侯府还大获全胜的人,确实不能以常理论:“属下让人盯死照棠。”
“注意分寸,别被她发现了。”林栖鹤若有所思:“她来此是为了陈氏,但她若只为陈氏,早在最开始接下这个委托的时候就来了,而不是过了一段时间才又过来,我们先观望看看她来此的真正目的。”
左立有些担心:“若她也是为了银矿而来……”
“若她真有本事从别的渠道知道银矿的事,以她的头脑也知道什么沾得,什么沾不得,她不会把这个银矿当成目标。”林栖鹤轻敲桌面:“无论她想做什么,和我们都算殊途同归,别和她撞上。只要和我们要做的事不冲突,能行方便的时候就相助一二。”
左立应是。
看左立仍是满脸担心,心情好转不少的林栖鹤难得多嘴:“她花了这么多心力把‘逢灯’带到如今的地步,比谁都知道规则破坏容易建立难,她即是接了委托前来,就不会亲手打破自己定下的规矩,无论她想做什么,都是依托于女子,和我们不会有冲突。”
至于她是不是真的不逾雷池一步就达成目的……
林栖鹤低头笑了,他也想看看。
在此之前,他没想到兰烬会来,可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在得出兰烬可能也来了江陵这个结论时,他的第一感觉并非自己的行踪泄露,而是意外。
放在平时,他第一反应一定是身边有人背主。
却也并非信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心里有多提防兰烬。
他只是在独自一个人走了许多年后,路上突然碰到了一个同行的人,有些惊喜。
不论她的目的地是哪里,不论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不论她有何居心,至少在这一段路上有人同行,他不再那么孤单。
哪怕,对方都看不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