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府门前车水马龙,在一地红色炮竹碎纸的映衬下更显喜庆热闹。
管事有条不紊的安排丫鬟下人领着客人往里走,按着身份年纪引去各个地方。
承恩侯弄璋之喜,今日满月,早在孩儿才出生时就下令要大操大办,就连下人也都身着新衣,无一处不显示着对这新生孩儿的重视。
得着空隙,管事侧身擦去额头汗渍,明明己是九月,秋意渐浓,不过日头高了仍是热得很。
算着时辰,客人应该来得差不多了,管事正要吩咐几句,就见那头又过来一辆马车,后边还跟着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太平车,一行数人随在马车两侧。
一见这阵仗,管事心里就先郑重了几分。
上门贺喜自然都是携礼前来,可无不轻巧贵重,用太平车载礼的这还是头一个。
他快步下阶相迎,眼神极快的扫视马车一圈,没有看到能表明身份的家徽。而马车停下时动静极小,可见马夫和马儿俱都训练有素,心下更加不敢小看,弯下腰背,摆出笑脸,等着马车上的人露面。
马夫将踏凳放下,退至一边。
车门打开,最先走出来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个子高挑,装扮素净利落,也不走踏凳,首接跳下马车。
管事对上她的视线下意识的避开了去,以他看人的经验,这女子应该是有些身手的。
随后步出的是个小姑娘,十来岁模样,抬头看着承恩侯府的牌匾抿了抿唇,垂下视线下了马车。
管事觉得她有些眼熟,脑中闪过什么,视线内便又映入一抹浓郁的绿,顿时就把心神吸引了过去。
这是一个圆脸杏眼的女子,寻常来说,这样长相乖巧的姑娘镇不住颜色过于浓郁的衣裳,可不知为何,这石绿色穿在她身上却显得再合适不过,就连乖巧二字,好像也和她沾不上边。
这念头只在脑子里转了一转,管事便立刻垂下视线敛了心神上前见礼。
“小的见过姑娘,不知姑娘府上是……”
“兰烬。”
‘蓝’这个姓氏不多见,管事正在脑中思量是京城哪一家,就听得那姑娘又道:“来承恩侯府帮人讨债。”
管事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登门的是恶客张口就要示警,就被最先下马车的女子捏住下巴推了回去。
然后那女子朝他一笑,又一个拉扯把他下巴卸了,再按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把东西带上。”兰烬头也不回的吩咐,牵住小姑娘的手拾阶而上。
随侍的人将太平车上的油布掀了,管事看着露出来的东西惊得眼睛都快要瞪得脱窗。
棺,棺材?
这大喜的日子抬棺材上门?
什么恶客,这是承恩侯府的仇家杀上门来了啊!
侯府其他下人即便之前没回过味来,此时见着这棺材也知道不对了,对方人多,知道拦是拦不住了,他们也不做那螳臂当车的事,连滚带爬的往里飞奔报信。
此时承恩侯府门前还有客人陆续前来,见着这架势便知有大热闹瞧,别人家的热闹那自然是爱看的,将贺礼往门口台子上一放便都兴奋的跟了上去。
进了前院,兰烬走得闲庭信步,视那些想拦不敢拦,退着往里走的下人如无物,特意选了今日这样的日子大张旗鼓的登门,她巴不得再多来些人才好。
感觉到手心的,兰烬看了眼小脸紧绷的小姑娘,将她的手心打开,拿帕子轻轻擦去手心的汗渍:“别怕,有我。”
声音不大,却让小姑娘稳住了心神。
相处了这些日子,她信兰烬姑娘。害怕是有,但退意,半分也无。
若成,她这一辈子还有望,若不成……
小姑娘深吸一口气平复跳得过急的心,从她被送走那一日起,她这辈子就好不了了,再差,也就是拼掉这条命。
此时的正堂内一片欢声笑语,意气风发的承恩侯余庆笑得尤其开怀,膝下空虚数年,二夫人终于替他诞下一子,实在是人生一大喜事。
“侯爷!”过于尖锐的声音仿佛一把尖刀刺破这一室喜意,余庆满脸的笑意僵在脸上,带着沉沉怒意的眼神落在没规矩的下人身上,真是丢尽了侯府的脸面!
小厮也知道自己没规矩,可这会也顾不上了,快步上前急声禀报:“侯爷,有人抬着棺材上门了!”
虽然他压低了声音,可在场的谁不是人精,看到小厮神情不对就知道有事,有意无意就都停了话头竖起了耳朵,离着近的自然将话听得分明。
有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惊呼出声:“抬着棺材?”
余庆记住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心下暗恨,等下回他们家有什么事的,他定要把这热闹还回去。
念头转了几转,余庆黑着脸问:“来人哪家的?可认得?”
小厮摇头,他离着不近,并未听清管家和那人说了什么,看到棺材就赶紧报信来了。
“来人是谁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话的还是刚才那人,那眼里的光芒实在太亮了些。
他们这些人家谁敢说自己没个关系不好的对家,可在这京城自有一套行事的规则,只要那恩怨不是大得不死不休,不会在这种大喜日子来给人添堵。
其他人也个个不嫌事大,余庆只来得及吩咐人去把侯府的家丁护院都叫过来,就被簇拥着来到院子里。
女客那边慢了一步也得到了消息,听闻男人们己经去瞧热闹了,有那好事的便说动了二夫人一道过来。
还未站稳,就见一高一矮两个姑娘缓缓走近,八个高壮的男子抬着一副棺材步伐一致的紧随在后。
兰烬停下脚步抬手示意,棺材轻放于地。
“听闻承恩侯府今日有喜,我不请自来,给侯府再添桩喜事。”
余庆眉头紧皱:“不知我侯府和你有怎样的深仇大恨,让你如此失礼的携棺前来添喜。”
“还未自报家门,确实失礼。”兰烬倾身一礼:“兰烬见过各位。”
蓝?众人互相看看,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答案,京城倒也并非没有蓝姓,可以那几户的门第哪有胆子来侯府找事。
兰烬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不能失礼。”
小姑娘微微垂着的头抬起来,迎着对面众人的视线,见竟然无一人认出她来心里又恨又痛,她和母亲有五分像,其他人不记得也就罢了,可这承恩侯府竟也无一人认出她!
那她,便要让这些人再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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