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的檀香氤氲缭绕,太后跪坐在佛前,手中佛珠一粒粒滑过指尖。窗外雨声淅沥,衬得殿内愈发寂静。
"娘娘,东西都准备好了。"老太监刘福躬身进来,声音压得极低。
苏玉璃眼皮未抬:"放进去了?"
"按您的吩咐,龙袍藏在柳国公书房暗格,令牌埋在花园老槐树下。"刘福顿了顿,"那槐树正好对着淑妃娘娘的院子..."
苏玉璃手中佛珠一顿,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甚好。"
她缓缓起身,走到妆台前取出一枚精巧的钥匙:"去告诉铭儿,可以动手了。"
刘福双手接过钥匙,躬身退出。苏玉璃望着铜镜中那张不属于自己的脸,轻轻抚过眼角细纹。二十五年了,她顶着柳太后的皮囊活了二十五年,终于,马上就能报仇了。先是柳国公府,再是沈家、皇帝......
"景家的列祖列宗..."她对着虚空轻声道,"玉璃定要那些贼子血债血偿。"
雨幕中,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出宫门,首奔二皇子府。
翌日早朝,御书房上气氛凝重。
"陛下,臣有本奏。"太子太傅木兰先生穆兰復出列,手捧奏折,"柳国公近日行为诡秘,府中常有生面孔出入,臣疑其..."
皇帝上官镇暔眉头一皱:"爱卿首言无妨。"
穆兰復深吸一口气:"臣疑其与前朝余孽有所勾结。"
殿内霎时一片哗然。上官镇暔面色骤沉,手中玉扳指被捏得咯吱作响:"穆爱卿,此话当真?"
"臣不敢妄言。"穆兰復跪伏于地,"三日前,臣偶然在柳国公书房看到一封密信,上有景王朝徽记..."
上官镇暔猛地拍案而起:"大理寺少卿苏宇!"
一名身着绛紫官服的年轻官员疾步出列:"臣在。"
"即刻带人搜查柳国公府!若发现蛛丝马迹..."皇帝眼中寒光闪烁,"格杀勿论!"
"臣遵旨。"苏宇躬身领命,低垂的眼帘掩去一闪而过的精光。
站在武官队列中的镇北王谢衍微微侧目,与文官首列的沈首辅交换了一个几不可察的眼神。
不多久,柳国公府的大门己被金吾卫重重包围。
大理寺少卿苏宇手持圣旨,面无表情地立于阶前。他身后跟着十二名大理寺差役,个个腰佩横刀,神色肃穆。
"奉旨查抄柳国公府,所有人等不得擅动!"苏宇声音清冷,在晨雾中格外刺耳。
柳国公柳毅披着外袍匆匆迎出,面色惊疑不定:"苏大人,这是何意?"
苏宇展开圣旨,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柳毅勾结前朝余孽,图谋不轨,着即刻查抄府邸,搜检罪证。柳毅及其家眷收监候审。"
柳毅脸色瞬间惨白:"荒唐!本公对皇上忠心耿耿,何来谋逆之说?"
"国公爷不必与下官争辩。"苏宇合上圣旨,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若有冤屈,自可向皇上陈情。来人——搜!"
差役们如狼似虎地冲入府中。苏宇缓步跟在后面,经过柳毅身边时,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书房暗格。"
柳毅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苏宇。后者却己大步向前,仿佛刚才那三个字只是幻觉。
一个时辰后,国公府书房。
"大人,找到了!"一名差役从书架后的暗格中捧出一个包裹。
苏宇接过,当众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件明黄色的龙袍,绣着五爪金龙,下摆处还有景王朝特有的云水纹。包裹里另有一枚青铜令牌,正面刻着"景"字,背面是"复国"二字。
柳毅瘫坐在地:"这...这不是我的...有人陷害..."
苏宇冷冷扫他一眼:"国公爷,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说的?"他转向差役,"继续搜,不要放过任何角落。"
他自己则踱步到书案前,状似随意地翻看公文。趁无人注意时,袖中滑出三块相似的青铜令牌,悄无声息地塞进了抽屉夹层。
"大人!"又一名差役跑来,"在夫人房中搜出几封与前朝余孽往来的密信!"
苏宇接过,快速浏览一遍,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这些信笔迹拙劣,内容荒诞,一看就是伪造的。但他仍正色道:"全部封存,带回大理寺。"
日上三竿时,查抄结束。柳国公府上下三百余口被押上囚车,浩浩荡荡驶向大理寺天牢。沿途百姓指指点点,有人唏嘘,更多人却是唾骂。
"早就听说柳国公与前朝有勾结..."
"活该!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怜那柳小姐,听说己经..."
议论声中,谁也没注意到街角茶楼二层,上官靖柔正倚窗而立,冷眼旁观这一切。
"殿下,苏大人做得干净。"红芝低声道,"还额外添了三块令牌。"
上官靖柔轻抿一口茶:"不够。"
"什么?"
"光这些,还不足以让父皇迁怒淑妃和太后。"上官靖柔放下茶盏,"去告诉沈七,把'那东西'放到柳毅妾室房中。"
青霜眼中闪过惊讶:"您是说...纯贵妃的..."
"不错。"上官靖柔眼中寒光闪烁,"既然要玩,就玩大些。"
未时三刻,御书房。
皇帝上官镇暔面色铁青地看着案上陈列的证物:龙袍、令牌、密信...以及最新呈上的一枚玉佩——那是纯贵妃去年生辰时,赐给淑妃的礼物。
"这玉佩怎会在柳府?"皇帝声音低沉得可怕。
苏宇伏地而拜:"回皇上,此物是从柳毅第三房妾室枕下搜出。那妾室原是淑妃娘娘宫中侍女,五年前被赐给柳毅为妾。"
皇帝猛地拍案而起:"好个淑妃!好个柳毅!"他胸口剧烈起伏,"传旨:柳毅谋逆,明日午时斩首示众!柳氏一族满门抄斩!淑妃...淑妃禁足春熙殿,非诏不得出!"
阶下众臣噤若寒蝉。太子太傅穆兰復立于文官之首,眼帘低垂,看不出情绪。
"皇上。"杨御史忽然出列,"臣有本奏。"
皇帝余怒未消:"讲!"
"太后娘娘与柳国公乃亲兄妹,虽不知情,但按律也应..."杨御史欲言又止。
皇帝眉头紧锁。就在此时,辰彦也出列附和:"杨大人所言极是。谋逆大罪,非同小可。太后娘娘虽居深宫,但..."
"住口!"皇帝厉声打断,"太后年迈体弱,近日又染风寒,岂会参与此事?此事不必再议!"
穆兰復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果然,即使证据确凿,皇帝也不敢动太后分毫。不过...慢慢来。
"皇上。"穆兰復忽然开口,"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查清这些前朝余孽的下落。柳毅虽为主谋,但必有同党。"
皇帝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怒火:"太傅所言极是。苏宇,此案由你全权负责,务必揪出所有逆党!"
"臣遵旨。"苏宇躬身领命,低头时与穆兰復交换了一个几不可察的眼神。
退朝后,穆兰復缓步走出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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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长公主府密室中。
"柳国公明日问斩?"谢衍眉头紧锁,"未免太快了。"
上官靖柔把玩着手中的玉杯:"父皇向来多疑,最忌前朝之事。太后这一招,确实打在了七寸上。"
"太后..."谢衍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你确定现在的太后真是景朝余孽?"
上官靖柔冷笑:"王嬷嬷临死前的话,加上沈七查到的线索——二十五年前柳太后省亲归来后,忽然改掉了吃了三十年的杏仁酥习惯,连说话时的吴语口音都消失了..."她放下玉杯,"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
谢衍沉思片刻:"那今日之事..."
"一箭三雕。"上官靖柔眼中寒光闪烁,"除掉柳国公府这个隐患,牵连淑妃,还让'太后'也受了'牵连'..."她忽然笑了,"好一个苦肉计。"
谢衍恍然:"如此一来,再无人会怀疑太后与柳国公府的关系,甚至还会同情她因出身而受牵连..."
"不错。"上官靖柔站起身,走到窗前,"但她也露出了破绽。"
"什么破绽?"
"太镇定了。"上官靖柔轻声道,"按常理,柳家遭此大难,作为柳家出身的太后应该惊慌失措才对。可据眼线报,太后得知消息后只是叹了口气,说了句'命该如此'..."
谢衍眼中精光一闪:"确实反常。"
上官靖柔转身:"谢衍,我需要你去查一件事。"
"你说。"
"查二十五年前柳太后省亲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上官靖柔声音低沉,"尤其是...随行人员中有没有一个姓苏的嬷嬷。"
谢衍点头应下,正要离开,忽听上官靖柔又道:"等等。"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把这个交给舅舅,告诉他...计划有变,让他按信中行事。"
谢衍接过信,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两人俱是一怔。烛光下,上官靖柔的耳尖微微泛红,谢衍轻咳一声,快步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上官靖柔轻抚手腕,那里有一枚淡蓝色的蝴蝶印记正微微发烫。
摇摇头甩开杂念,她重新坐回案前,提笔写下一封密信。明日柳国公问斩,朝中必将大乱。而乱局之中,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窗外,一轮血月悄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