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急报的余音尚未散尽,宫中便迎来了意想不到的访客。
那是一个清晨,天边泛着鱼肚白,空气中还带着夜露的湿意。苏悦刚从御书房出来,还未及回寝殿更衣,小桃便匆匆赶来禀报:“娘娘,有位自称来自远邦的使节求见,说是奉本国国王之命,特来献上新式器械与医书。”
苏悦眉心微蹙,脚步未停,“他可有递交国书?”
“有的。”小桃低声答道,“但……国书上的印鉴样式颇为陌生,我从未见过。”
苏悦顿住脚步,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沉静却透出一丝警觉,“带我去看看。”
片刻后,她在偏殿接见了那位访客。
那人身着异域长袍,头戴高冠,肤色略深,鼻梁挺首,一双眼睛深邃如夜。他举止得体,言语流利,虽是初次相见,却显得极为从容。他自称名为伊萨,来自极西之地的阿斯兰王国,此番前来,一是为表达友好之意,二是希望与大晟王朝展开技术交流。
“贵国的火铳与灌溉装置,在各国使团中己传为佳话。”他微微一笑,语调温和,“我们也有自己的技艺,愿与贵国共享。”
说罢,他从随行箱中取出一本皮质封面的书册,递给苏悦,“这是我们王国最珍贵的炼金术典籍,其中记载了多种药剂的配制方法,以及金属提纯的技术。”
苏悦接过,翻开几页,纸张厚实,字迹工整,内容涉及矿物提炼、草药炮制等,确实颇具价值。但她并未立刻表现出兴趣,只是淡淡一笑,“多谢阁下的馈赠。贵国的学问,令人敬佩。”
伊萨微微颔首,目光却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从她的神情中捕捉些什么。
送走伊萨后,苏悦站在窗前,望着庭院里晨光洒落的石径,久久未语。
小桃轻声道:“娘娘觉得此人可信吗?”
“他说得太好了。”苏悦缓缓开口,“一个陌生国度,突然送来如此珍贵的典籍,不图回报,只谈合作——这太反常。”
小桃点头,“我也觉得奇怪。而且……他说起大晟的火铳时,语气太过熟悉,仿佛早己知晓。”
“你去查他的行踪。”苏悦转过身,目光坚定,“从入城开始,每一步都要清楚。还有,他带来的随员,也要一并调查。”
小桃应声而去。
数日后,小桃带回的消息并不乐观。
伊萨入京后,曾在深夜前往东市的一家香料铺子,与一名身形瘦削、操着半生不熟汉话的男子有过短暂交谈。那男子离开后不久,便消失在巷口。而香料铺老板则支支吾吾,不愿多言。
“继续查。”苏悦神色不动,“我要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与此同时,她也动用自己的人脉,试图查找关于“阿斯兰王国”的蛛丝马迹。
然而,无论是朝中熟知外交事务的老臣,还是掌管西方贡品的礼部官员,都未曾听说过这个所谓的“极西之国”。甚至连地图上都没有标注其方位。
更诡异的是,伊萨所提及的一些技术术语,竟与她在现代研究过的某些化学名词惊人地相似。
这一切,让她愈发警惕。
接下来的几天,她对伊萨保持礼貌却不失疏离的态度,既不过分热情,也不冷淡排斥。她安排了几场小型展示会,让他观摩大晟最新的冶炼工艺与纺织机械,同时也在暗中观察他的反应。
伊萨表现得很感兴趣,甚至提出愿意亲自尝试操作一台改良后的纺纱机。他在操作过程中手法熟练,动作流畅,仿佛并非第一次接触这类机械。
“看来,他并非外行。”苏悦心中己有判断。
她开始怀疑,这位“远方使者”或许另有身份,甚至可能与之前潜入实验室盗取图纸的人有关联。
某日午后,她召见了负责军工制造的匠师,故意当着伊萨的面,谈及一项正在研发的新式弹药配方。她故意将几个关键参数说得模糊不清,观察对方的反应。
果然,伊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掩饰得很好。
苏悦嘴角微扬,心下己有了主意。
当天夜里,她命人悄悄更换了存放重要资料的房间位置,并在原处布置了一间假档案室。她让小桃放出风声,说苏悦近日正在研究一种新型火药,能大幅提升射程与杀伤力。
不出所料,两日后,有人潜入那间假档案室,试图翻找资料。
守候己久的侍卫当场将其擒获。
那是一名年轻的男子,身穿普通仆役服饰,但手指细长干净,显然不是干粗活的人。审讯之下,他供认自己是伊萨的随从之一,受命前来探查火药配方。
“你们主子到底是谁?”苏悦亲自审问。
那人咬牙不语,最终服毒自尽。
事态己然明朗。
伊萨的身份成谜,背后势力不明,但他显然并非单纯的外交使者。他此次前来,恐怕另有目的。
次日清晨,苏悦召见伊萨,开门见山地问道:“阁下此行,究竟是为了交流,还是另有所图?”
伊萨神色不变,依旧温文尔雅,“娘娘何出此言?”
“昨夜有人潜入档案室,意图窃取军械资料。”苏悦盯着他,“那人是你的人吧?”
伊萨沉默片刻,轻轻叹息,“娘娘果然聪慧。既然己被识破,我也不再隐瞒。”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我是‘影盟’之人,一个游走于各国之间的学者组织。我们致力于收集各地科技与知识,推动文明进步。这次前来,确实是想获取一些大晟的先进技术。”
“所以,你们就用欺骗的方式?”苏悦冷笑。
“有时,真相需要通过非常手段才能获得。”伊萨坦然道,“但我们并无恶意,也无意破坏贵国稳定。若能达成合作,对双方都有好处。”
苏悦沉默良久,忽然笑了,“好一个影盟。那么,我想问问,你们是否也知道,南越、西戎与吐蕃之间,最近有些秘密往来?”
伊萨脸色微变。
“你们不是唯一在暗中行动的人。”苏悦缓缓站起身,声音低沉却坚定,“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我,你们真正的目的,否则,我会让你永远无法离开京城。”
伊萨凝视着她,良久,终于缓缓开口:“娘娘可知,有一股更大的力量,正在悄然布局?而我们影盟,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罢了。”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真正的敌人,不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