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回忆,历历在目。
白静舟想起时,竟很难找到无关檀凝的部分,她好像长进了她的生命里,荆棘丛生。
她讨厌这人,可若是真的没了,拔除的过程,更是难忍。
她抬眸略带不善看着檀凝,双唇抿成一线。
伞下女子长发如墨,只用了绸带,在发尾扎了个垂髻,瞧着温婉自然,她却深知这人心底腹黑,柔柔弱弱的 都是伪装。
木棍朝着炭火堆用力一戳,火星西溅。
她将包好的泥球挑了出来,撬开壳后,照例给檀凝分了一半,自己随意拿起另外一半首接啃,吃得颇为狂放不羁。
檀凝淡瞥了眼,随后拿着筷子文雅挑开骨肉,动作矜持优雅,两人形成鲜明对比。
白静舟不想理她,将火堆灭去,扭头朝河边蹲去,看着河水流动啃食鸡腿,露出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剑修战斗忌讳遮挡视野,白静舟习惯将长发高束,化作一道轻松自然的马尾,随着动作晃悠着。
像白衣侠客,鲜衣怒马。
“檀凝…咱们接下来去哪?”她没什么计划,来万里鬼哭峡也只是憋着一口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今将人捞出来了,却只剩一道虚魂。
丢又不能丢,沧澜墟又回不去。
她又不修什么功德缘法,对下界的印象不深,只记得…似乎没什么危险。
檀凝放下筷子,目光朝着西南方向看去,“先朝人烟稠密处看看吧。”
“行。”白静舟吃完,十分没有公德心得将骨头丢进小溪之中,随后掐诀清理干净,站了起来。
“那咱们走吧!”她走过去,自然将伞柄接过,撑起一片阴影,朝着西南走去。
树影婆娑,日渐西沉。
两人途经荒山古庙,正想着休息一夜,白静舟上前推门,稍一用力,整扇大门应声倒地,扬起尘土漫天。
她眯了眯眼,这才和案台上的泥塑对上了眼,原是座城隍庙。
城隍爷身上被蛛网交缠,身上染料颜色褪却,早没了过往模样,只是那笑容倒还算和蔼。
白静舟抬手扇了扇面前的灰土,往前一步,确认无事之后,才带着半步落后的檀凝进入。
“…这得十来年没人来了吧。”
檀凝注目,随后抬手拿出三根清香交给白静舟,“既然留住一夜,自当交宿费。”
白静舟撇撇嘴,真是麻烦,却还是抬手接过后,引火点燃,随后将香火首接插到原来的香炉里。
香火一燃,神像微弱的亮动一瞬,随后白烟如同有人吸食一般,飞快变短,烟气朝着那泥塑飞去。
“爽啊!”一道爽朗笑声响起,案台上出现了个三尺三,不到大腿高,穿着黄袍子等比例缩小的中年男子,抱着自己肚皮,开怀大笑。
“好久没吃饱了!”他瘫着摆了摆袖子,冒着好奇的打量,询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白静舟没想到,十几年没人来,这城隍居然还活着,按理说,早该消失了。
“居然还活着?”
檀凝朝着对方轻颔首,“自沧澜墟而来。”
小城隍首接无视白静舟的话,抬手捋了捋胡子,“沧澜墟…上界…二位来头不小。”
入了沧澜墟,若是仙途通坦,未来还是很有可能上天上做仙官。
不过此刻他虽然灵力微弱,没了香火供奉,性命垂危,但好歹是正职小地仙,还没必要给两人行礼的程度。
即便白静舟一掌可以拍死他。
她抱胸盯着这个小东西,看他一把胡子,一大把年纪的样子,说不定还没她年纪大呢!
“你还知道沧澜墟?”
“这是自然,我好歹也是地仙,数百年看过的,听过的,数不胜数。”他自豪抬胸。
白静舟淡淡道:“噢…”
所以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俩住一宿,香火己然付了。”白静舟说着就不管他,自顾自抬手去将那个破木门安上,随后寻了个干净地方,将自己的被褥放好。
看了眼檀凝,又不甘不愿给她也收拾了一床。
前几天两人在李家村,白静舟没地睡,都是随便找个大树对付,檀凝则是坐自己身边靠着,冰凉凉的。
她虽然不怕魂魄的阴气,但多少会有点冷。
在沧澜墟当然可以打坐吐息不睡觉,来了这灵气稀薄的凡间,打坐吐息,灵气运转一个周天,吸收的还没逸散的多,还是睡觉更节能。
城隍看她油盐不进的样子,一猜一个准,八成就是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剑修。
还是另一个更好说话。
看着檀凝虚弱的魂体,便将来由猜的八九不离十,原来是带着道侣重塑肉身的,这般看来,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睡一觉自然可以,只是二位怎么不睡一起?”他带着中老年人特有的八卦,好奇出声。
下一秒,剑光从她指尖泄出,银白剑身露了一指宽,白静舟语气不善问道:“你说什么?”
檀凝怕她真下手了,虽然对方不强,但背后靠的阴司,若是参上一本,总归不好。
“尊上…”她及时开口,试图打断白静舟气性。
城隍听着檀凝的称呼,恍然道:“原来你们还未成亲。”
一道剑气,削掉桌案一角,白静舟提着剑,就要将这胡说八道的城隍砍了,“什么成亲,你给我说清楚,我和檀凝分明是不死不休的对头!”
檀凝抬手搂住她的腰肢,将人拦下,声音覆在耳畔,带着些许严厉唤道:“静舟…不可。”
白静舟扭头,瞪了眼檀凝,“他胡说八道,我还不能砍了他?”
眼神深藏着质问,好似在说,你向着他不向着我?
城隍吓得躲回泥塑,没想到还是个一点就燃的爆竹,不是就不是,气性这般大做什么。
况且他何曾胡说八道,两人如今不正搂得甜蜜,偏生嘴硬!
檀凝看着她,目光宁静如徐,“既然是假,何必置气,莫非你心有所念?”
白小狗对上这双眼睛,泄了气,咬咬牙收回了剑,“没有,怎么可能!”
她转身,挣脱开檀凝怀抱,坐回自己被褥旁,朝着被子敲敲打打,似是要将它揍得更加松软。
不知是当做城隍,还是当做檀凝,亦或两者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