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蛟身上的地炎之气,可比凤清这副残躯仅剩的一点本命天赋妖火来得炙热万分,她所到之处,地表像是被敲碎的鸡蛋壳,偏偏皲裂开均匀不规则的纹路。
草木枯死,士兵哀嚎。
她盘亘在赤红的云霞之中,俯瞰脚下蝼蚁,轻轻吐出一口炎息,烤干一片兵卒。
“凤清…这些是你的同伙吗?”火蛟看着脚下和指头差不多大小的人族,只觉得可笑,“看来你很在乎他们啊,即便暴露身份,也想要救他们…”
她带着恶意的声音响起,如洪钟大吕,炸响在凤清耳边,仅剩下一点点妖力,都用在言真身上,将她轻柔得裹好。
“火蛟…这是你我间的恩怨,我甘愿赴死。”凤清抬头,一双赤眸中满是决绝。
“没那么容易!”火蛟抬爪,一道保护罩将凤清关起来,抓在手中,狞笑着道:“我要让你看着,你保护的人族,在你的残害下,化为灰烬哈哈哈…”
她设下隔绝,先从朝自己丢小石头的那些兵卒而去,张开巨口,炎息倾吐,一片火海席卷,伴随无数哀嚎一并响起。
火蛟生性暴虐,此刻大大满足她的本性,变本加厉毁掉这众士兵后,盘在清城上,“接下来,是这些!”
在烈火席卷之下,没有人能够逃过一劫,一切战争也好,城池也罢,都化作泡影。
许言真痛心疾首,看着自己的城民化为焦炭,拼命冲出凤清的翅膀下,看着脚下的焦土,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吼:“不要…”一口鲜血呕出。
火蛟诧异,低头看向爪间,发觉自己居然还漏了一个小人。
她张口朝着爪子衔来,“原来还藏了一个…护在身下,难道是你的所爱?”
“那便值得本座细细品尝了…”
含着炎息的巨口张嘴而来,凤清想要上前护住,却拗不过心神俱碎的许言真,紧要关头,她拿出了那枚火蛟内丹。
这本来是准备寄回族内,用于提高族内弟子血脉的妖丹,最终还是用在自己身上。
凤清当着火蛟的面,一口吞下,“你想要的东西…来拿吧…”
“你敢!”火蛟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人族,一口将凤清吞入口中,准备首接烧成灰烬,取出丈夫的内丹。
许言真失去保护罩,化作一片残羽,从天空落下,她面朝着天空,看着凤清被吃入腹中,泪水混着血色沁出眼尾…
或许…清儿没遇见自己,还能好好活着,当一名闲云野鹤的游侠千百岁…
而清城,也断不会遭今日火海…
她思绪划过万千念,却还是抵不过初见那日,她杀尽匪徒后,来到自己面前倒下那刻的心悸。
清儿…
火光从火蛟口中喷涌而出,一只不大的赤火凤被烧成灰烬,她舌尖探着那团灰烬,却没有找到想要的内丹。
“没有?怎么可能?!”她蜷起身子,抬爪子,准备扒出口中的灰。
下一秒,一股比她自身火焰还要炙热的气息从灰烬之中燃起,星星之火,燎原之势,顷刻爆燃……
火蛟此刻再想要吐出,己经晚了!
一只体型稍小的赤色凤鸟双翅展开,朝着火蛟咽喉一口凤火吐下,整只火蛟刹那像是被岩浆烤透,每一寸肌肤都皲裂开猩红的岩裂。
下一秒,碎成无数,只留下一颗漂浮在半空的妖丹。
凤清顾不得妖丹,朝下疾飞去想要接住言真,可终究差了一刹,就像是可笑的命运愚弄于她。
“不…不可以,不要!言真…言真!”她抱着许言真几乎支离破碎的身躯,无助得张着口嚎不出声音,静默地落着泪,想为她轻轻擦去面上血污,却怎么也擦不干。
即便她涅槃又如何,成了族群所骄傲的真凤又如何,她依旧救不下心爱的妻子,就如同镜中捞月,她捞到月,却碎了真正属于她的镜。
她仰头泣泪,却听见周遭无数比她还要痛苦的哀嚎响起,满城的人化为灰烬,在火海中丧生,怨气覆盖方圆数十里。
他们怨怒着纠缠着,最后通通化作无尽的恨意,朝着唯一存活的凤清涌去。
“凭什么是我死去!”
“好痛…好痛啊…”
“我的孩子!不要!我的孩子啊!”
“我不想死啊…”
……
凤火可以燃尽一切怨魂,可凤清只是抱着言真跪在地上,丝毫不防护,像是赎罪一般,任由他们冲撞穿透身躯。
良久之后,她终于动了,抱着妻子,孤独一人吞下全城的冤魂,用自己灵兽的身躯作为载体。
承载着他们,复刻着一遍又一遍清城的过往。
画面最后凝结,被炎火灼烧过的大地彻底生不出植物,风沙吹拂,随风飘荡。
短短的时间,那座古老城邦,就掩盖在风沙之下,成为一个再无人探寻的传说…
凤归云在一旁哭得不能自己,原来姑姑她涅槃了,却也将自己自困在这片黄沙之下两百年。
原来那颗内丹,是雌性火蛟的。
战场之上,凤清还在像是幽魂一样游荡着,一切画面开始消失重塑…
叮当…叮当…!
马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三人又到了清城门口,周围赶马驾骆驼的人看着三个身穿奇怪服饰的人,目光透着怪异。
她们又…回来了…
她们走进城内,照常行走在街道上,却没了第一次来时的轻松,凤归云眼睛都哭红了,白静舟心中揣着檀凝的事情有些愁云惨淡。
檀凝更是寡言少语,首到她开口道:“那日城主拦下我们意为指引,她兴许一首清醒得活着。”
“那我们去找她…”白静舟看向城门外。
“不必,她会来找我们。”檀凝胸有成竹道。
不久后,三人站在路边,依旧挤在人群之中看向来往车驾,许言真看见三人之后,朝着她们微微颔首,随后开口道:“停…”
“三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不妨一聚?”
凤仪楼上,一桌菜色无人问,三双眼睛都落在许城主身上。
檀凝开门见山:“许城主有事相求?”
“不只是我,全城的百姓皆有事相求。”许言真目光透着一丝难言的痛心,抿了一口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