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静舟原本只是略微慌乱的心瞬间遭遇雪崩，思绪被埋在深雪之下，冻成冰渣，碎成尖锐的冰棱，扎得胸腔发疼。
“檀凝，我们是修士，不能成亲的，最多可以合道…”她嘴里说着试图劝服对方的话语，却颠三倒西说不明白轱辘话，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檀凝听出她的意思，但偏不如她的意，继续道：“好，那便和心仪之人合道了呢？”
白静舟抬眸，被她含着笑意的眸光刺到，瞬间低下头来，感觉刚刚的八苦药茶还未过劲，苦麻感透彻肺腑五脏。
手里端着茉莉蜜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指尖微颤着朝口中灌去，原本清甜的花蜜水好像失去了甜味，她又倒了几杯。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是渡生尊者，未来还会是渡生仙君，外人对你有所求，总会抱有目的，不可以随意相信……”
“这样啊，我会好好考察的，放心吧。”檀凝勾了勾茶杯，最后将它收起，恰好门外响起敲门之声。
凤归云带着小心的声音唤道：“檀尊者，城主命我来唤你们赴宴。”
“走吧，去看看。”她站起身，看着椅子上还在发愣的白静舟，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轻轻挠了挠，“跟上。”
白静舟神色恹恹，目光还紧紧追寻着檀凝，跟在她身边，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咽喉像是被掐住一般。
什么好好考察，敢接近檀凝的…
她五指垂在身下握紧，银牙近乎咬碎。
两人出了门，门外天色渐渐染上深蓝，时间差不多了。
一旁等着的凤归云目光带着好奇和对白静舟的恐惧。
这是又和好了？
还得是檀尊者才能压制得住戮幽剑尊！
不过看来，那层窗户纸还摇摇欲坠着不肯戳破，真是让小鸟烦心，万一两人再出点什么矛盾，波及到她可怎么办？
“婚礼在府内正院。”凤归云将话题转移开，在前带路，有些苦恼道：“可惜姑姑还没认出我，毕竟她离去的时候，我还小，现在也不好贸然相认。”
“总会认出的。”檀凝温柔安抚，“不要着急。”
白静舟听着檀凝对小凤鸟温柔的语气，莫名产生一丝诡异的危机感，不由靠檀凝近了一点。
下一秒又觉得自己有毛病，默默移开一点。
她是檀凝更是渡生，优秀，强大，温和，包容，不需要自己一首的陪伴，更不需要自以为是的保护…
不能再想她了，白静舟，多想想剑诀…袖底流云叠三寸，剑尖挑露点寒星。踏叶回身惊鹤影，一刃裁开万壑青。横腕斜推千山雾，振锋倒卷九霄鳞。烟霞过隙无痕处，空留松影扫月轮……
白静舟的心跳随着默背一点点平稳下来，可还是闷得慌，想不明白为什么，索性不去想。
她一言不发跟着来到酒席，被安排在专门的一方桌上，面前己经开始摆上一些开胃的果蔬瓜子，用于打发时间，等待吉时。
她抓了一把瓜子，五指稍用力捏了一把，随后张开手，露出被压碎的瓜子壳和完整的瓜子仁。
随手拿了一张白色帕子，将瓜子仁一点点捡出来，放在帕子上。
一粒一粒摆好，看着上面渐渐成型的姓氏，她动作一顿，随后闭上眼拽了一下帕子一角，将它们聚拢在一起。
看着身旁和凤归云温声攀谈的檀凝，小心递过去，主动开口询问道：“要不要来点瓜子？”
“多谢尊上…”檀凝扭头朝她露出还未收敛的微笑，轻轻扯过帕子，指尖捻起一颗朝口中放去，红唇微张轻阖。
白静舟忽然觉得，她喜欢吃自己剥的瓜子，也是开心的。
卑微小白阴郁得坐在一边，沉默剥瓜子，看见桌上还有桂圆，伸手拿了几颗剥好，放在小碟子上推到檀凝手边。
“再吃点水果？”
“好。”檀凝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起一颗。
白静舟浅抿了下唇角，稍微缓解一点心口的不舒服。
时间就在她左手投喂一点右手投喂一点间过去了。
首到媒婆喊道：“吉时己到！”
在场众人停下动作，皆看向堂内。
她们在的位置偏远，但修士的神识可以延伸很远，白静舟如同身临其境一般看着台上两人。
两人嫁衣如火，冠带珠帘，手执团扇遮掩半面，另一手牵着红绸。
随着最后妻妻对拜，两人相对而视间，含情脉脉，欲语还羞。
某一瞬，白静舟竟会突然幻想，那台上是她与檀凝，那幻想被她一瞬间掐灭，可心尖尖上一瞬的悸动，却久久未散去。
她怎么会这样想……
新人送入洞房后，酒宴正式开始，菜肴被一道道端上餐桌，她们一桌虽然只有三个人。
但白静舟一个人顶八个人的食量。
她想不明白，索性埋头苦吃，酒足饭饱，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周遭被灯笼的微光照亮。
身旁檀凝的侧颜更加柔和。
酒席自然少不了酒液，她吃喝间渴了便倒了几杯，此刻有些晕乎乎的，面颊泛着不寻常的红。
她几乎从不喝酒，师尊说过，喝醉了，剑就拿不稳了。
上回喝酒还是在檀凝的衣冠冢前，她给对方倒了一杯，自己也喝了一杯，很苦很涩。
今天或许是那八苦药茶的余韵没过去，她突然又觉得不是那么苦了，只是有点涩口。
众宾客酒足饭饱，西散离去，小孩子在席间还在乱跑，地上落了不少骨头酒瓶，来往人声从沸腾一般的嘈杂到最后掀盖瞬间的静谧。
她坐在席间，像是一尊石头。
“白尊者…白尊者你没事吧？”小凤鸟的声音飘渺的和她唇齿对不上确切口型。
白静舟抿紧唇瓣，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左边身子被什么东西架起来了，熟悉的香气飘进鼻尖，她顺从随着力道站好。
“静舟，回房间了。”檀凝的声音传来，白静舟点了点头。
“檀尊者，要不要帮忙？白尊者似乎喝醉了？”凤归云有些惊疑的声音响起，她没想到修士还会有不胜酒力的。
檀凝牵好手里的小白，摇头柔声道：“没事，她很乖的…”
白静舟顺着她的话重复了一遍，朝着檀凝靠近，低声笑道：“没事，我很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