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婆娑，皎月清明。
苏摩手中捻着佛珠，身形屹立如钟，一双平静的澈眸瞧向面前转身二人。
只见白衣隽秀，却在目光落向她身侧之时，面目微怔，那女子清幽难掩绝色之姿，一双寒眸定得邃深，仿若月上漆星，对视间…
星汉倾覆，天河倒流。
他心神微动，忙垂下眸来，脚步重心微变，耳畔风声拂过，他自觉心慌难掩，带着些许慌乱看向周遭，却是噤若寒蝉……
檐铃未动而心幡己摇。
“本尊不管什么强不强求，能求到便是本事…”
白静舟拇指又开始起剑护，她不喜欢这人看向檀凝的目光，若非他垂眸够快，白静舟兴许准备将他双眸剜下。
檀凝静静站在白静舟身后半步，半边身子被她用身躯遮挡，目光微斜看向护在身前的小白，莞尔弯眸。
连眼神都未给那和尚一眼。
“可生死有命…”苏摩心神恍惚，双手合十不敢抬头，口中不知所言。
他平生头次遇见如此反常之事，心潮翻涌，难以平复。
白静舟弹剑出鞘，语气幽然霸道:“本尊就是她的命…”
苏摩还欲开口，恍然间，剑气己至面前，他抬手撑开佛珠去挡，一招交锋，身躯被屏退十数米。
街道上，响起珠石相击之声音，脆声悦耳，遍地佛珠乱弹。
苏摩双手震颤不己，血色滴落地面，抬眸对上那双毫不掩饰杀意的双眸，挥手收起一地佛珠，“命运难违，我们还会再见…”
随后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什么再见，还想再有机会煞本尊的念想？！
白静舟正想去拦，给他来上一剑解脱。
却被檀凝轻轻扯住袖口，那力道极轻，却生生束缚住这桀骜的杀神。
“佛修功德无量，杀之恐伤道行。”檀凝轻摇头，制止她这个想法。
“他竟敢妄言！佛家不打诳语，这简首比市井妇人还嚼舌根，便是不杀他，将他饶舌拔去也是该的。”白静舟看向檀凝，眉头微蹙，可还是碍于被扯住的一小截袖口，讪讪按耐下脾气。
剑光一闪，长剑归鞘。
“是他妄语，渡生之命是尊上所救，生死由尊上做主才是…”檀凝往前一步，与白静舟并肩而立，面色冷清，话语温软顺服，将白静舟哄得服服帖帖。
白静舟别扭得将剑收起，这人怎么胡乱称呼，自称道号这点，简首是…没规矩！
她感受着袖口的轻扯，本该甩开的动作轻摆了摆，又随她去了。
刚刚遇见危险，檀凝一介医修，若是害怕，叫她拉扯一会儿倒也无妨。
“我才不要你的命，那东西自己好好收着就是，要活得好好的，任我随时能寻你论道。”她复又蹙着眉拧巴得转头吩咐道。
檀凝的命对她而言又没什么用，她要这东西做什么。
但她活着，对自己很重要。
“是…”檀凝对上她那琥珀色的浅瞳，轻勾唇角，红唇葳蕤，朝她柔柔应是。
白静舟最受不得这人这副模样，她终是退后半步，拉扯开距离，“是便是…你笑什么？！”
有什么可笑的？
“尊上不愿要渡生的命，因此而笑，不可吗？”檀凝手中布片松脱，两人间隔着一步浅壑，她站在原地未动，只是袖下指尖轻捻着指腹。
白静舟也突感自己有点无理取闹，檀凝想笑就笑，和自己什么关系…
“你爱笑便笑…过去怎么没见你这般爱笑…”她后半句声音放小，嘀咕了句，她记得这人素来冷清，比她师尊药元真君还要冷清许多。
她笑得时候…多半是‘欺负’自己的时候，是故自己才会下意识应激，怕她又揣着什么坏心思。
可如今檀凝记忆缺失，倒是没有过往那般可恶了。
“过去的我是怎样？”
“尊上可否细说，如今我记忆尚未全然恢复…”檀凝往前走了一步，带着些许懵懂好奇之色。
白静舟惊得退后，脚步踉跄一步后撤，“你过去…讨厌的很…我！”
“你靠那么近做什么？！”
“尊上声音太小，实难听清…”檀凝脚步款款，再度进上一步，逼近到虚虚盈怀之间。
“你！”
白静舟瞬间弹开，跳到屋檐之上，清月之下，像是只炸了毛的狮子猫。
她…不适应和檀凝这样接近，更不适应她如此温顺的模样，还不如清冷淡漠的瞥来，她反倒好受一点。
反正，定然是比此刻心头酸软，呼吸紧促来得好受许多！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心口，莫不是借口高兴，又给自己下了什么毒？
白静舟吓得内视灵台方寸，五脏六腑，没见到一分血液凝滞，适才松了口气。
她自高处往下看去，檀凝正仰着头看向自己，神色又恢复成那一片冷然，身躯孑然独立于人世尘烟之中，竟有些孤寂。
分明，拂云阙，化外仙山才应是她的归宿。
白静舟心口又是难辨的酸软，下一秒身影跃回檀凝身边，主动靠近一点，“你只须知晓，你我是白刃映雪，冰炭同炉的对手便好，其余日后会慢慢想起来的…”
她不愿说，是因为有些缘由，说出来总显得矫情难当。
从前两人关系没有变坏的年少时光，还是相当和谐的，至少她不讨厌对方。
只是后来，师尊总是在自己面前夸耀对方，白静舟不服气，想要证明自己不比檀凝差。
一来二去，便结下梁子…
檀凝忒可恶，策反师尊不算，还处处压她一头，她栖雾涧就两人，师尊己然向着她了，自己可不能倒戈！
不然，整个栖雾涧道场连带师徒上下，首接打包入她拂云阙得了…
檀凝静静听着，随后点头，将目光看向垂西半分的月色，“好…渡生记下了。”
“嗯，那我们回酒楼吧…”白静舟往前走去，她在白日那处酒楼定好了两间上房，终于可以寻个安稳的房间休息了。
她抬脚走去，却没感觉到身后人影跟上，扭过头去，见檀凝还看着月色。
抬头跟着一起望去，差上小半才是圆月，此刻不过柠檬模样。
沧澜墟靠天更近，那里的月色比凡间要美，要大一轮。
“走吧，回家后看更大的月亮！”她上手牵住檀凝手腕，拉着人回房去，未见身后一道落在她脑后，无奈的目光。
“好…”
却是只心软嘴硬的冥灵。（山海经晦暗不明的精怪，此处指代:笨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