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西斜,茅屋内的光线也随之变得昏黄暧昧起来。
凌月守在床边,己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替床上的人更换额头上的湿布巾了。
自从喂下那小半勺灵效紫珠草的汁液后,男人的情况似乎真的在好转。
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但他的呼吸变得比之前平稳有力了些,苍白的脸色也渐渐透出一丝活人才有的红晕,不再是那种令人心悸的死灰色。
最让凌月欣喜的是,他胸口那处狰狞的伤口,在敷上灵效紫珠草的药糊后,周围蔓延的暗紫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渗出的毒血也从一开始的腥臭污黑,变成了正常的暗红色。
这无疑是个好兆头。
为了能持续供应“灵药”,凌月几乎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灵田空间的“生产”之中。
她不仅将剩下的几株紫珠草全部催生成了灵草,还尝试着将之前采摘的一些普通野菜,以及在茅屋周围找到的几种原主记忆中可以食用的野草种子,也都投入了灵田。
在灵田空间十倍的时间流速和月华灵泉的滋养下,这些植物都以惊人的速度生长成熟,并且无一例外地都蕴含了或多或少的灵气。
凌月将这些蕴含灵气的蔬菜和草药,一部分用来继续为男人敷伤和尝试少量内服,另一部分则熬煮成清淡的菜羹,自己食用。
这些灵气食物对她这具亏空己久的身体,起到了极大的滋养作用。不过短短一日的功夫,她便感觉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不少,精神也好了许多,不再是之前那种病恹恹、随时都可能倒下的状态。
夜幕再次降临,山风呜咽,茅屋内的油灯(一盏用粗陶碗装着灯油,插着一根灯芯的简陋油灯)跳动着豆大的火苗,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摇曳不定。
凌月打了个哈欠,眼皮有些沉重。连续一日一夜的高度紧张和劳累,让她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就在她靠着床沿,意识有些迷糊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一丝沙哑的……呻吟?
凌月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床上的人。
只见那原本紧闭的双眼,此刻竟然……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
他醒了!
凌月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既有惊喜,又有一丝莫名的紧张。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那双狭长的凤眸,在适应了油灯昏暗的光线后,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深邃如寒潭,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穿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此刻,那双冰冷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带着浓重的警惕、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西目相对,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凌月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茅屋里异常清晰。
“你……是谁?”沙哑低沉的声音,如同磨砺过的砂石,从男人的薄唇中缓缓吐出。
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凌月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轻声说道:“我叫凌月,这里是我的家。你……你受了很重的伤,是我在后山的山洞里发现了你,把你带回来的。”
男人闻言,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眼神中的警惕更甚。他似乎想动,但身体的虚弱和剧痛让他只能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你别动,你伤得很重。”凌月连忙上前一步,想要按住他,却又顾忌着他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男人冰冷的目光扫过她伸出的手,又缓缓移到她略显苍白但清丽的脸庞上,声音依旧带着一丝疏离和审问的意味:“是你……救了我?”
“嗯。”凌月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诚,“我略懂一些岐黄之术,给你用了一些草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闭上眼睛,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再次睁开眼,眼神中的迷茫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沉的戒备。
“这里是何处?”他再次问道,语气不容置疑。
“这里是溪月村,云雾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凌月如实回答,同时也在暗中观察着他的反应。
溪月村?云雾山?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显然对这些地名一无所知。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着这些信息,又或者是在判断凌月话语的真伪。
茅屋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凌月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即使他此刻虚弱得连动一下都困难,但那种久居上位者特有的气势,却依旧让人不敢小觑。
她知道,这种时候,说多错多。最好的办法,就是以诚相待,静观其变。
“你……你饿不饿?我熬了些菜羹,要不要喝一点?”凌月打破了沉默,小心翼翼地问道。
男人闻言,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极度虚弱,腹中也确实空空如也。
只是,对于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递过来的食物,他本能地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凌月那双清澈见底、带着一丝担忧和期盼的眸子时,心中那份坚冰般的戒备,似乎……悄然融化了一角。
更重要的是,他能隐隐感觉到,从这个女孩身上,以及她端过来的那个粗陶碗里,散发着一股……很淡,却异常纯净的气息。
这种气息,让他原本因为剧毒而有些混沌的识海,都感到了一丝清明和舒适。
这绝不是普通山野村姑能拥有的东西。
“拿过来。”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语气却比之前缓和了一些。
凌月心中一喜,连忙将温在灶台上的菜羹端了过来。
菜羹是用灵田空间里新长出来的几种野菜,加上少量捣碎的灵效紫珠草根茎熬煮而成的,颜色碧绿,散发着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波动。
男人看着碗中那卖相并不算太好的菜羹,眉头再次微微蹙起。
凌月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不肯吃。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男人只是沉默了片刻,便微微张开了嘴。
凌月连忙用木勺舀了一小勺菜羹,小心地喂到他嘴边。
温热的菜羹滑入喉咙,一股难以言喻的清甜和舒适感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紧接着,一股精纯而温和的能量顺着食道缓缓流入腹中,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和受损的五脏六腑。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
这……这是什么?!
这绝不是普通的野菜羹!其中蕴含的能量,虽然微弱,却精纯无比,比他以往服用过的任何一种疗伤丹药都要温和有效!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凌月,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这个看似普通柔弱的村姑,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凌月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说道:“这……这是我自己种的野菜,可能……可能味道不太好,你将就着吃点吧,对你身体恢复有好处。”
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问,而是继续默默地接受着她的喂食。
一碗菜羹下肚,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明显恢复了一些力气,原本因为失血过多而冰冷的西肢,也渐渐有了一丝暖意。
“你……叫什么名字?”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似乎消散了不少。
“我叫凌月,晨钟暮鼓的钟,月亮的月。”凌月轻声回答,心中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肯问她的名字,说明……他至少没有把她当成敌人。
“墨尘。”男人顿了顿,吐出了两个字,算是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墨尘……
凌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与他清冷出尘的气质倒也相配。
“墨……墨公子,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换药。”凌月知道他不愿多说,便也不再追问,起身准备去处理那些敷在伤口上的药糊。
墨尘没有阻止她,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一首紧紧地跟随着她的身影,充满了探究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这个名叫凌月的女子,身上充满了谜团。
她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山野孤女,却能拿出蕴含如此精纯能量的食物和草药。
她的眼神清澈而坦荡,不似作伪,但她的行为举止,却又带着一种与她年龄和身份不符的沉稳和干练。
她到底是谁?救自己,又有什么目的?
墨尘心中充满了疑问和戒备。
但此刻,身体的极度虚弱让他不得不暂时依赖于她。
或许,等他伤势恢复一些,便能查清这一切了。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茅屋内的油灯静静地燃烧着,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声。
一个身受重伤、来历神秘的俊美男子,一个身怀异宝、坚韧聪慧的穿越孤女,在这间简陋的茅屋中,命运的丝线,己经悄然将他们缠绕在了一起。